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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27 PM

血紅 -【嘉佑嬉事】《連載中》

【書名】:嘉佑嬉事

【作者】:血紅

【內容簡介】:
    一個相互比爛的世界
    總有人不甘心
    豁出命想要拉它和他們,她們,以及祂們一把
    其實最初並沒有什麼高大上的原因
    他隻是很單純的,這輩子想要過得好一點
    順帶著,讓身邊的親人、朋友、愛人
    一切善良、熱情、正直的人
    過得好一點

*1.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,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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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27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29 PM 編輯

楔子 和尚的哀鳴

    那一日,江山小雪。

    北溟浩瀚,鯨龍潛伏,一座座太古冰山漂浮銀藍色浪濤之上,寒風呼嘯,卷起漫天玉龍碎鱗,三條舟船逆風而行,如箭矢穿波跨浪,穿行座座冰山,一路徑直向北。

    一條舟船長不過十尺,船體盡成青色,乃一根萬年古鬆樹幹整體摳成。

    兩個眉清目秀的小道童駕馭木舟,一名青年道人盤坐船頭,手持玉簫,吹著一首淡淡雅雅的曲子,飄逸出塵宛如仙人。

    一條舟船長達百丈,船體為青銅鑄就,前後三重船樓,通體雕刻無數鬼神圖案,威嚴而猙獰霸道。

    舟船甲板上,矗立著數百身披重甲魁梧大漢,一個個生得威武霸道,周身殺氣騰騰。

    一名比尋常人高出將近兩尺的壯漢裹著一裘白虎踏雲戰袍,手持兩丈四尺白虎戟,面帶冷笑左顧右盼,顧盼之間眼眸中寒光四射,目光宛如實質,端的氣勢逼人。

    一條舟船長有一丈六尺,船體呈淡金色,卻是一根根晶瑩剔透宛如金色琉璃的骨骼拚湊而成。

    這條舟船並無人駕馭,船上唯有一名身穿雪白長袍的俊俏僧人盤坐。

    頭皮刮得溜光,頭頂有九顆淡金色戒疤的僧人面帶微笑,雙手捧著一卷青色樹葉釘成的經卷,慢吞吞一個字一個字的誦讀著。

    青年道人簫聲響起,曲調婉轉波折間,舟船下方隱隱就有雲氣晃蕩,舟船的速度就一點點不斷提升。

    俊俏僧人誦讀經文時,每一字、每一詞出口,骨舟光芒就微微閃爍,每次閃爍,骨舟都驟然向前奔馳數百丈。

    那壯漢所乘青銅巨舟卻無任何神異表現,只是道人、僧人所乘坐舟船還要繞過一座座巨型冰山蜿蜒前行,他所在的巨舟卻是蠻橫無比直接撞過。

    無論百多尺的小冰山,還是千多丈的大家夥,這條巨舟速度絲毫不減徑直穿過。

    從高空俯瞰,三條舟船各有神通,大致上是齊頭並進,誰也甩不下哪個。

    船行不知數萬裏,繞過一片盤桓洋面如長城的冰崖,前方天色豁然敞亮。

    風不動,雪消停。

    茫茫洋面上白霧升騰,刺骨寒氣憑空萌發,在洋面上凝成了一朵朵巴掌大小,白色的冰晶蓮花。

    三條舟船放慢了速度,緩緩的從洋面上劃過。

    船體撞擊洋面上凝聚的冰晶白蓮,發出細微的‘叮叮’聲響。

    這一片海域,天、水盡成一片銀藍,高空不見雲彩,一輪大日懶懶懸掛在極遠極遠的天邊,陽光被空氣中無數細碎的冰晶折射了無數次,一輪輪七彩虹霓宛如海市蜃樓,在眾人身邊盤旋閃現。

    向前再行數千裏,一隻巨掌從海水下突兀探出。

    此處海水極其清澈,無魚,無蝦,無鯨、蛟、鼇、龜之屬,就連一片海藻都蹤影全無。

    透過海水,可見一尊極大、極大的道人石雕靜靜的盤坐在深不可測的海水中。

    這石道人,也不知通體有多麼大小。

    單單他探出海面的那一隻手掌,手掌心的面積,就有數裏方圓。

    道人掌心,托著一座通體五色的大山。

    大山之巔,站著一尊四面八臂、面容猙獰的百丈巨人。

    這巨人身軀殘破,通體密布無數大大小小的透明窟窿,透過那窄窄的、鋒利的透明傷口,可見體內五彩晶瑩宛如琉璃寶珠的五髒六腑。

    歲月不知過去了多久,這巨人體內,依舊有黑煙、黑炎不斷冒出,透過一個個傷口,宛如蒸包子的蒸籠一樣,騰騰的向四周散發。

    在這巨人面朝北面的那張面孔上,他嘴裏一根蓮莖蜿蜒生出,一路向上生長,長到了他頭頂上,綻放開了一朵方圓有十幾丈的紅蓮。

    三條舟船在石道人探出海面的手掌附近停下。

    道人、壯漢、和尚,三人同時向那石道人的手掌、手掌上的巨漢、巨漢嘴裏叼著的那一朵蓮花行三跪九叩之禮,然後騰空而起,輕輕巧巧的落在了那一朵盛開的紅蓮上。

    千瓣紅蓮,中間蓮台方圓不過三丈,一名生得姿容絕美、端莊神聖的女子,靜靜的盤坐在蓮台正中。

    她發髻高挽,一裘白裙,通體披掛著無數瓔珞寶珠,左手托一淨水缽盂,右手結不動印,輕輕向前點出。

    女子雙眼緊閉,暴露在外的、白皙潤澤如象牙的皮膚上,密密麻麻盡是裂痕。

    一如一尊被不小心打碎的白瓷寶瓶,卻因為某種奇異的力量,依舊緊緊的粘合在一起。

    她的右手不動印前,一縷淡淡的紫色光氣若隱若現。

    光氣長不過三寸,比頭發絲還要細千百倍。

    一股可怕的淩厲鋒芒,不斷從那光氣中緩緩滲出,一點點的侵蝕著女子的軀體。

    道人、壯漢、和尚飛身上了蓮台,他們凝氣、屏息,戰戰兢兢的看向女子指尖的那一縷紫色光氣。

    ‘啵’的一聲脆響。

    紫色光氣悄然崩碎。

    女子通體披掛的瓔珞寶珠同時‘哢哢’碎裂,各色碎片‘劈裏啪啦’的灑了一地都是。

    ‘哢嚓’一聲,下方支撐這一座紅蓮的四面八臂巨漢的軀體,驟然裂開了七八條從頭到腳、幾乎將整個身軀撕裂的巨大裂口。

    伴隨著刺耳的碎裂聲,下方的石道人通體,也不斷出現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裂痕。

    道人微笑,用力揮動了一下手中玉簫:“擋住了!”

    壯漢狂笑,他原地跳起,在空中翻了三個跟頭:“哈,擋住了!”

    僧人雙手合十放在胸前,向那渾身密布無數裂痕的女子頂禮膜拜了下去:“善哉,擋住了。”

    道人微笑,搖頭,向那盤坐在蓮台上的女子稽首一禮,然後腳踏清風,飄然回到船頭:“清風,明月,速速歸去。我等道途,成矣!”

    那大漢帶著一道狂風從天而降,重重的砸在青銅巨舟的船頭。

    他手舞足蹈的大吼:“速速歸去,速速歸去。嘻,牛鼻子,死禿驢,這道途,還是要爭一爭。”

    數百彪猛大漢齊聲狂笑,笑聲中,青銅巨舟急速調頭,帶起一道狂飆急速遠去。

    和尚站在蓮台上,俯瞰著兩條遠去的舟船,輕輕的搖了搖頭:“你等且去,卻也不急一時。我教先賢骸骨,自當恭迎回山則個。”

    和尚微笑,搖頭,然後再次向那女子頂禮膜拜,喃喃念誦一篇超度經文。

    兩條舟船已然遠去,視野中再不見絲毫蹤影。

    和尚從袖子裏取出一塊金色錦緞,又朝著女子拜了又拜,畢恭畢敬的走到她身前,正要捧起她的身軀,一聲輕笑突然從他身後傳來。

    ‘噗嗤’一笑,聲音甜美而柔媚,端的是銷魂蝕骨。

    和尚瞳孔驟然一縮,就聽到身後一聲嬌滴滴的呼喊聲傳來:“相公,我們配對耍子來?”

    漫天七彩虹霓緩緩旋轉。

    洋面上,朵朵冰晶白蓮輕輕對撞。

    和尚一聲淒厲的慘嚎響徹雲霄,然後再也沒有半點兒聲息。

    巨大無比的屍道人、身軀魁偉的四面八臂巨漢、蓮台上的女子,同時在和尚的慘嗥聲中崩塌、瓦解,墜入深淵。

    微風吹過,寒氣萌發,洋面上朵朵白蓮凝聚。

    銀藍色洋面上,映出了一雙豔紅色的繡花鞋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30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32 PM 編輯

楔子 學正的哀鳴

    江山大雪,雪籠鎬京。

    萬古名城鎬京,乃十八朝之古都,世間城池,尊貴莫過於它,風流自然也莫過於它。

    鎬京城內,縱橫各四十九條人工城內運河,將四四方方的鎬京城,分成了兩千多個大小不一、同樣四四方方的坊市。

    鎬京宮城,當今天子之居所,就在城北四條運河圍繞之中。

    距離宮城最近的,是風調、雨順、國泰、民安四大坊,這四大坊內,盡是大院朱門,裏面住的,要麼是皇親國戚,要麼是開國元勳。

    民安坊,最西北角,距離宮城最近的區域,一座老大的宅院被青鬆翠柏環繞,饒是寒冬臘月遍地雪白,整個占地上千畝的宅院依舊綠意蔥蘢,朱門、碧瓦、白牆、綠樹,通體散發出一股子古老尊貴的味兒。

    這是萊國公府,大胤武朝開國武勳之家。

    近些年來,萊國公府族中兒孫多不成器,略有些走下坡路。但,老祖宗豁出去性命打下的家底子放在那裏,縱然稍有破落,那頂級豪門的氣派,卻是絲毫不墜。

    萊國公府東北角,祖宗祠堂的隔壁,圈出了老大一塊四四方方的地盤。

    這裏建了幾座四平八穩的大瓦房,一律是水磨青磚鋪地,雪白的細紙糊牆,天棚是用帶香味的細木條拚織而成,用木條的天然條紋,拚出了偌大一副鯉魚跳龍門的圖像。

    大瓦房四壁,都有澄透的大水晶窗,天光透過大塊水晶照了進來,屋子裏絲毫不顯昏暗。

    偌大的房間下面,燒了火龍,大冬天的,屋子裏依舊是熱氣騰騰暖和得緊。

    這裏,就是萊國公府的族學。

    萊國公府,每年在族學裏灑下大把銀子,聘了一些頗有名聲的先生,但凡一應萊國公府的直係旁支,乃至親眷親友,所有子弟年滿五歲後,都可來族學讀書。

    一間大瓦房中,一張張書案擺放得整整齊齊,書案上堆積著各色書本,放著文房四寶。

    書案後,一張張凳子上,端坐著萊國公一脈,年齡從十四歲到十八歲的一眾年輕族人。教室寬敞,空間極大,萊國公一脈適齡的年輕族人,總數將近兩百,悉數在這教室裏坐著。

    盧仚滿頭長發紮了個大馬尾,穿著一件青布的對襟大棉褂子,雙手揣在鬆鬆垮垮的袖子裏,坐在房間的最後一排角落裏,透過水晶窗,看著對面教室屋簷上幾隻蹦躂來去的麻雀。

    已然臘月,臨近小年,族學一年的課程算是到了頭,今日之後,就是長達一月的冬假。

    兩日前,族學組織了年底的考評,今日正是出成績的日子。

    教室的最前面幾排,那些個出身萊國公府旁係,還有幾分上進之心的小子,正緊張兮兮的看著前方講台後的族學學正。

    教室的中間位置,十幾個身穿綾羅綢緞,身邊有小麼兒伺候著的直係公子,正猶如一攤豬肉一樣癱在座位上,絞盡腦汁的琢磨著稍後去哪裏、找哪個、做什麼有趣的消遣。

    教室的最後幾排,也就是和盧仚比鄰的那幾排位置上,一些同樣出身旁係,但是家中頗有幾分財力、勢力的小子,連同一群來族學蹭讀書的親友子弟們,一個個嬉皮笑臉的做著鬼臉,用只有他們自己知曉的暗號交流著。

    偶爾,可以聽到他們的幾聲低聲笑語。

    比如說,‘小桃紅的胸脯’、‘小柳綠的粉臀’、‘某位嬤嬤好腰力’、‘哪位大茶壺養得好大龜’等等。

    端坐在講台上的族學學正,乃是萊國公府的近支族人,年近四十的盧俊。

    十年前,盧俊被萊國公府舉了孝廉,得了官身,很是氣派過一段日子。但是好景不長,在任上有了巨大的錢糧虧空,卻不知那公庫錢糧究竟去了哪裏,自己又沒有力量填補窟窿,一朝事發,差點兒就丟了腦袋。

    虧著萊國公府的關係,盧俊倒是沒有被定罪,但是官職卻是丟了。

    萊國公府免了盧俊的罪,卻不會替他填窟窿。

    而當今天子,卻是一個極看重錢財、極會經營斂財的奇葩。

    盧俊身上背著巨大的錢糧爛賬,除非他補齊了窟窿,否則終身複起無望。

    所幸盧俊在萊國公府中,和幾個正房直係的老爺有些交情,他也有幾分文章華彩,也就委委屈屈的進了族學,承擔起為萊國公府教育子孫、培養人才的重任。

    生得頗有幾分英俊清秀,兩側鬢角略顯花白的盧俊也懶得管下面那些胡鬧騰的小子。

    國公府的直係公子們,他不敢管。

    那些不成器的旁係子孫和外來戶,他懶得管。

    前面這幾排坐著的,還有幾分上進之心的小子,不需要他管。

    懶懶散散的吐了一口氣,端起小紫砂茶壺抿了一口老白茶,盧俊慢悠悠的從講台下面,抽出了一個水牛皮製成的書囊,取了厚厚的一疊考卷出來。

    “今年年試,成績大體,和往年相仿。”

    “爾等,切要銘記先祖富貴得來不易,需要勤勉讀書,切不要墮了涇陽盧氏萊國公府一脈的赫赫威名。”

    “哪,盧遜,上上。”

    “哪,盧謙,上中。”

    “哪,盧慎,上下。”

    盧俊慢悠悠念出族學一眾小子的年考成績,那些小子無論直係、旁係、外來戶,一個個走上前來,接過盧俊手中考卷,或者喜笑顏開、或者嬉皮笑臉、或者愁眉苦臉、或者混無所謂的回到座位。

    盧俊一個一個名字念著,到了最後,他抖了抖手中最後一張卷子,換了一張嘴臉:“盧仚,下下。比起前兩年,你是沒有絲毫進展。看看你最後一篇最緊要的道論,你又是答非所問,一派胡言。”

    盧俊用力敲了敲講台,聲色俱厲的指著面無表情的盧仚呵斥道:“你前年如此,去年也是如此,今年還是如此。你這般下去,可對得起族裏每月補貼的銀兩、米糧麼?”

    盧俊盯著緩緩站起身來的盧仚,厲聲道:“這世道,文教弟子最是尊貴,讀書做學問,才是真正的光明前途。這學問上的勾當,其他盡是基礎,唯有道論才是青雲大道。”

    “任憑你生得油頭粉面,一副好皮囊,做不出好的道論來。嚇!”

    盧俊將手中卷子,輕飄飄的往前一丟,任憑其落在了地上。

    他指著盧仚,語氣越發激烈的大聲訓斥:“一年又一年,一年又一年,年年不見長進,可見你是個廢物種子,只會給涇陽盧氏丟臉的醃臢廢物。”

    盧俊的罵聲越來越激烈,口水星子噴出了老遠。

    盧仚輕咳一聲,緩步上前。

    課堂中驟然靜了一靜。

    無論是公府的公子,還是那些遠親近親,所有人都抬起頭,看著身高近九尺,比尋常人魁梧、精神許多的盧仚。

    盧仚撿起了地上的卷子,將其卷成了一個圓筒,好似握著一根棍棒一般,輕輕的敲擊著自己的大腿。

    他帶著笑,不斷的向盧俊點頭:“先生責怪的是。”

    盧俊不為盧仚的笑容所動,他的訓斥越發的尖酸,刻薄,甚至是有點惡毒了。

    “以我看來,你竟是不用讀書了。”

    “你若是舍不得族學裏每月發放的銀錢、糧食,你幹脆奏明了大老爺,出去做點活計謀生,豈不是比在這裏虛度時光來得好?”

    “你留在族學裏,不僅僅是自己丟人,竟是連盧氏族學都被你牽連,受人嘲笑了!”

    “偌大的鎬京,這麼多大家大戶,哪家族學,有你這般連續四年,都是下下考評的蠢貨?”

    “因為你,我出去和同年們飲酒,竟都是丟臉的了。”

    “好在你阿爺死得早,你爹或許也已經死了,不然見你這般模樣,豈不是生生被你氣死?”

    盧仚目光清幽如寒冰,面帶微笑,靜靜的向盧俊稽首行禮,轉身走回了自己座位上。

    見到盧仚這等模樣,盧俊的訓斥更是猶如江水般滔滔不絕,差點就是破口大罵起來。

    族學裏,那些盧氏嫡係的公子哥,還有那些頑劣的旁支、外戚們,一個個指著盧仚‘嘻嘻哈哈’,盡情的配合著盧俊取笑他。

    當天夜裏,萊國公府族學的一應大小學生,湊了一筆銀錢,在民安坊東面,隔了一條城內運河的安樂坊,最大的一棟酒莊‘和風細雨樓’中,辦年底謝師宴,請族學的一眾先生,以及學正盧俊和幾位族中學監大吃了一頓。

    酒宴未完,一如前兩年,盧仚推辭不勝酒力,悄然離席。

    酒宴畢,盧俊和一眾先生呼朋喚友,又跑去和風細雨安樂樓附近的明月閣好生戲耍了一通。

    深夜時分,喝得酩酊大醉的盧俊離席,拒絕了身邊的秀女攙扶,搖搖晃晃的,徑直一人去外面更衣。

    驟然間一聲慘嚎衝天而起,盧俊的哭喊聲響徹明月閣。

    “我的腿,我的腿,腿,腿……這地,怎生這般溜滑?”

    隱隱,有人驚歎:“這,這是第三次了!盧兄,何其黴運?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33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34 PM 編輯

第一章 主母召喚

    大胤武朝,嘉佑十八年。

    臘月二十,鎬京,大雪。

    刺骨寒風呼嘯著衝進鎬京的大街小巷,從路邊富貴人家的園子裏,卷出了片片梅瓣,混著鵝毛雪片,紛紛揚揚的掃過一片片庭院、屋瓦。

    鎬京皇城東南,是一品上坊風調、雨順、國泰、民安四大坊的民安坊。

    民安坊的東側,隔著一條寬有數裏的人工運河,則是二品上坊安樂坊。

    安樂坊,多貴人。

    能在安樂坊紮下基業的,多為朱門紫袍的豪門大戶。

    最近些年,安樂坊中最有名,最奢遮的大人物,莫過於天恩侯盧旲(tai,通‘大’,通‘日光’)。

    占地近千畝,氣象恢弘的天恩侯府北面,是侯府後街雨露胡同。

    整條後街長近三裏,街道南北盡是一座座整整齊齊的院子,居住著涇陽盧氏天恩侯府一脈的各房族人。

    雨露胡同最西端,靠著安樂坊一號運河碼頭,有一處小小的院子。

    天寒地凍,運河已經冰封。

    天色剛亮,一隊隊雪橇被膘肥體壯的雪地犬拉拽著,運載著小山一樣的柴薪、食鹽、米麵等日用品,如梭子一般在寬有數裏的運河冰面上奔波。

    雪橇摩擦冰面的‘嘶嘶’聲中,烏黑油亮的長發紮了個單馬尾,裹著一件薄薄的青布對襟大棉褂子的盧仚(xian,通‘仙’),拉開小院北面正房的房門,深深的吸了一口冰涼刺骨的寒氣。

    寒氣入腹,渾身一片清涼,盧仚剛毅端方的臉上,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容。

    慢悠悠走出房門,活動了一下胳膊腿,盧仚抬起頭,看了看彤雲密布的天空。

    “呵,瑞雪兆豐年。”

    “嚇,呸,呸,錯了,錯了。應當是,我本將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溝渠哪!”

    扳著手指,盧仚喃喃念叨著。

    “嘉佑十五年,謝師宴後,酒後滑倒,折了左小腿。”

    “嘉佑十六年,謝師宴後,下樓滾倒,折了右小腿。”

    “去年的昨日,依舊是族學年底謝師宴後,如廁摔了個大劈叉,折了左大腿。嘖,可是你依舊毫無悔過之心。”

    “要不,今年就,三腿齊折?”

    盧仚微笑,掐指比劃著。

    “學聰明了呀,昨天族學散學,你說身體不爽利,將謝師宴改到了今天晚上。”

    “避開了昨天,你能避開今天?呵!”

    “要不要三腿齊折呢?”

    “會不會,太殘忍了一些?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,也就是故意難為我,連著四年,給我出了四道沒法做、不能做、做了就惹禍招災的道論題嘛!”

    “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。”

    “我平日裏在族學,在族中,都是平平淡淡,平凡無奇的透明人。”

    “你無緣無故的刁難我,這是為什麼呢?”

    “我們什麼仇,什麼怨?”

    低聲念叨中,盧仚走到了小院裏的水井旁。

    大冬天的,盧仚扒光了身上衣衫,抓起水桶,從水井中打了一桶水,劈頭蓋臉的潑在了自己身上。

    如此連潑了七八桶水,渾身熱氣升騰的盧仚用手指蘸了點粗鹽,狠狠的刷了刷牙齒。

    刷牙完畢,身上的水已經被體溫蒸發殆盡。

    盧仚迎著寒風用力的舒展身體,打了個愜意的呵欠,這才將衣衫重新穿上,大步走到了院子的東邊。

    在東廂房的角落裏,這裏種了一小片翠竹,雖然寒冬大雪,這一小片竹子依舊青翠欲滴。

    盧仚‘嘶嘶’了幾聲,在被積雪覆蓋的竹葉濃密處,一條拇指粗細,三尺多長的小蛇就輕靈的盤著竹竿遊了下來。

    這條小蛇通體碧綠,鱗片如寶石一般晶瑩剔透,沒有一般蛇類的陰森猙獰,反而顯得有幾分靈性可愛。

    如此寒冬,普通蛇類早已冬眠凍僵,這條翠蛇卻機靈活潑得很。

    翠蛇順著竹竿滑到了盧仚面前,張開精致的小嘴,‘嘶嘶’吐了吐信子。

    盧仚從袖子裏掏出了兩枚新鮮的雞蛋,翠蛇前半截身體快若閃電向前一撲,就將兩顆雞蛋生生吞了下去。它搖曳著身體,輕輕的磨蹭著盧仚的手掌,顯得格外親昵。

    “去,去,好生歇著。”

    盧仚拍了拍翠蛇的腦袋,轉身走向了後院。

    盧仚的這院子,北邊一溜五間正房的後面,有半畝大小的一塊土地,平日裏種了些常見的蔬菜瓜果,如今已經被雪厚厚的蓋了一層。

    後院正北面,盧仚挖了個一丈見方的水坑。

    大冬天的,這水坑裏三尺多深的積水已經凍成了冰塊。

    一隻磨盤大小,通體烏黑的鱷龜懶洋洋的趴在冰上。

    聽到盧仚的腳步聲,鱷龜探出了長脖子,發出了‘咕咕’的叫聲,黃豆大小的眼珠亂轉,顯得格外靈動,甚至很有幾分奸猾。

    盧仚蹲在水坑旁,掏出了兩塊新鮮的瘦豬肉。

    鱷龜張開大嘴,一口一塊,將兩塊拳頭大小的瘦肉吞下,向盧仚輕輕點了點頭,又將腦袋、四肢縮回了龜殼裏,靜靜的趴在冰面上。

    盧仚伸手,摸了摸鱷龜嶙峋、紮手的背甲,起身走向了院子西側。

    院子的西邊,西廂房的角落裏,搭了一個小小的窩棚。

    一頭通體潔白,體型圓胖如球的兔猻(貓科,凶猛)正懶洋洋的趴在窩棚裏,見到盧仚走了過來,這家夥瞪大藍幽幽的眼睛,很是不客氣的‘哈、哈’吼了兩聲。

    盧仚急忙掏出了兩塊雞胸肉,兩顆鮮雞蛋放在了這兔猻的面前。

    “大爺,您先吃著,待會不夠,您再招呼小的!”

    “不打擾您用餐了,您慢慢享用哈!”

    盧仚朝著兔猻諂媚一笑,伸手狠狠的在它身上擼了兩把,又掏了掏它的下巴,笑呵呵的邁著小碎步,在兔猻不耐煩的‘哈哈’驅趕聲中,一溜煙跑向了院子的正南方。

    兔猻一爪子按在了一塊雞胸肉上,眼珠朝著盧仚的背影歪了歪,從鼻孔裏噴了口冷氣。

    正南方的雜物房屋簷下,掛著一個通體精鋼鍛造的大鳥籠。

    一支通體火紅,不見絲毫雜色,體長能有一尺上下,尾羽長度超過一尺半的大鸚鵡站在鳥籠裏,歪著腦袋看著小跑過來的盧仚。

    “你媽炸了!”

    “你媽炸了!”

    “你媽炸得稀碎了!”

    大鸚鵡突然開口,扯著嗓子歇斯底裏的嚎叫著。

    “哎,來了,來了!”

    盧仚急忙跑到鳥籠旁,掏出一大把幹果仁丟進了鳥籠的食盤裏。

    大鸚鵡斜著眼瞥了盧仚兩眼,渾身羽毛抖了抖,低下頭,慢條斯理的啃起了幹果。

    “你們都是爺!”

    盧仚指了指東邊的那一叢竹子,指了指北面的水坑、西面的窩棚,伸手進鳥籠,狠狠的捅了捅大鸚鵡肥嘟嘟的肚皮。

    “你們一個個,我上輩子欠了你們的?”

    “還是大黃憨厚!”

    盧仚歎了口氣,拍了拍手,走進了雜物房旁的廚房。

    一陣響動後,廚房的煙囪裏飄出了一道淡淡的煙柱,不多一會兒,就有一股子肉粥的香味在小院子裏飄蕩。

    一條站在地上,頭頸幾乎有人腰高,從頭到尾長近七尺,通體黃毛油光水亮,長的是膘肥體壯精神完足的大黃狗叼著一個碩大的鐵盆,慢悠悠的邁著四方步,從正屋中走了出來。

    這大黃狗叼著鐵盆,慢悠悠的走過小院,靜靜的蹲在了廚房門口。

    一刻鍾後。

    大黃狗趴在地上,很是從容的舔著鐵盆裏的肉粥。

    它的肉粥裏,還窩了幾個雞蛋,肉香、蛋香、米香混在一塊,端的香氣撲鼻,煞是引人口水。

    盧仚端著一個白瓷大海碗,蹲在大黃狗的身邊,也不用筷子、湯勺,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肉粥。

    ‘悉悉索索’,‘悉悉索索’。

    那頭兔猻吃飽喝足,抖動著渾身肥肉走出了窩棚,繞著小院轉起了圈子,一副地主老財巡視自家田土的嘚瑟模樣。

    大鸚鵡同樣吃飽了幹果,渾身短毛豎起,將腦袋從鳥籠的柵欄縫隙裏擠了出來,朝著那飯後繞圈消食的兔猻挑釁。

    “妞,給大爺我笑一個!”

    兔猻渾身長毛炸開,猶如一道球形閃電狂奔而來,猛地跳起來幾尺高,一爪子扣在了鳥籠上。

    就聽‘叮叮’幾聲響,這兔猻的爪子在鳥籠上拉出了幾點小火星。

    一叢濃密的竹葉中,翠蛇鬼鬼祟祟的探出頭來,朝著這邊窺視著。

    大黃狗吃完了鐵盆裏的肉粥,抖抖身上長毛,站起身來,朝著鳥籠裏的大鸚鵡‘汪汪’吼了幾聲。

    大鸚鵡偃旗息鼓,將腦袋縮回了鳥籠。

    大黃狗走到炸毛的兔猻面前,一爪子按在了兔猻的腦袋上。

    原本凶神惡煞的兔猻氣焰全消,渾身長毛一根根柔順無比的貼回了身體,‘喵喵’叫著,將腦袋在大黃狗的狗腿上蹭了又蹭。

    盧仚也正好喝完了粥,他抓起大黃狗的鐵盆,走向了院子角落裏的水井,順路在兔猻的屁股上踢了一腳:“欺軟怕硬的狗東西!”

    大黃狗瞪大了眼睛,極震驚的看著盧仚,嘴角耷拉了下來,一臉很受傷的小模樣。

    ‘鐺鐺鐺’!

    有人重重的敲響了小院的院門,一個難聽的公鴨嗓音傳了進來:“仚哥兒,仚哥兒?趕緊的,夫人叫你哩。快,快,可不敢讓夫人等你!”

    已經走到了水井旁,抓著水桶正要丟進井裏打水的盧仚呆了呆,放下水桶,抖了抖手上沾著的雪片,一路小步跑到了院門口。

    “這一大早的,哪位?”

    盧仚撥開門栓,打開院門,一股寒風當面吹來。

    一個裹著兔皮大襖子,生得三角眼、三角臉,長相頗為尖酸刻薄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了盧仚的胳膊,拖著他就往外走。

    “趕緊的,夫人叫你呢。”

    “仚哥兒,我可給你說,夫人這兩天火氣大著呢,你可別忤逆了她,什麼事,都依著順著哈!”

    “要是惹怒了夫人,你這個年,可就難過了!小心你的皮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35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38 PM 編輯

第二章 庸俗的套路

    天恩侯府,會客大廳。

    陳設華麗的大廳裏,天恩侯府主母胡夫人陰沉著臉,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主位上。

    見到站在大廳正中的盧仚,身量高挑、豐腴,生得豔若桃李,頗有八九分姿色,只是一雙三角眼略顯刻薄的胡夫人冷哼了一聲,極其挑剔的上下審視著他。

    盧仚向胡夫人拱手行禮,恭謹的稱呼了一聲‘伯母’。

    按宗族血脈關係論,盧仚的曾祖父和天恩侯盧旲(tai,通‘大’,‘陽光’)的祖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,盧仚是天恩侯正兒八經的同宗侄兒,這一聲‘伯母’極是恰當。

    大廳中,除了胡夫人,還有兩位客人。

    一位是身穿青色錦緞長袍,頭戴三梁青紗翼冠的男子,看年紀也就是三十歲出頭的模樣。他坐在胡夫人左手側的客位上,雙手端著細瓷茶盞,翹著二郎腿,一臉傲氣,更兼一臉嫌棄的斜眼看著盧仚。

    另一位,是一名年齡和盧仚相當,穿著一裘白底墨梅紋大宮裙,上身套著一件銀狐皮小馬甲,生得唇紅齒白、柳眉大眼,身段高挑,楚楚動人如拂風弱柳的少女。

    少女本來是清清淡淡,一副紅塵萬事與己無關的‘世外佳人’模樣。

    但是猛不丁的見到盧仚,少女的眼睛驟然一亮,目光如火,緊緊的黏在了盧仚端正剛毅、男子氣概十足的臉蛋上。

    從一對英偉的劍眉,到那一雙燦然如寒星明眸,再到那挺拔的鼻梁,有力的唇線,如千煉古銅般淡褐色的皮膚。

    少女目光好似塗了膠一樣,一寸寸、一絲絲的掃過盧仚的面龐。

    隨後,她快速的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盧仚的身量——她的眸子,又是驟然一亮。

    盧仚身高幾近九尺,寬肩、狼腰、手腿修長而有力,身形挺拔如一顆青鬆,加上那剛毅的長相,越發顯得陽剛威武,和她平日裏交往的那些俊彥氣質迥然不同。

    但是很快,少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。

    她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,收斂了表情,又回複了原本清冷清寂,宛如空穀幽蘭的氣質。

    盧仚也禁不住朝少女多看了兩眼。

    這般顏色的少女,盧仚同樣是今生僅見。

    他平日裏在萊國公府的盧氏族學讀書,遠遠的也見過幾次萊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們。

    那些千金小姐,富貴有餘,靈秀不足,氣質上,和眼前的少女差了不止一個檔次。

    只是,這少女美則美矣,卻好似畫中美人,水中花影,總感覺不夠真實。

    ‘叮當’。

    一旁的男子扣上茶盞蓋,將茶盞放在了手邊小桌幾上。

    右手在幹幹淨淨的長袍衣擺上彈了彈,男子輕聲道:“胡夫人,您是侯府主母,天恩侯府上下族人,都歸您約束管理,這事,還請您做主。”

    面色陰沉的胡夫人擠出了一絲笑容,然後她右手狠狠的在大椅扶手上一拍,用力指了一指盧仚。

    “盧仚,可見你是個沒福分的破落種子。”

    盧仚被胡夫人猛不丁的呵斥聲嚇了一跳,他愕然看著胡夫人,拱手道:“伯母,小侄哪裏做錯了?”

    胡夫人一臉厭惡的看著他:“丟人現眼的東西。”

    微微頓了頓,胡夫人指了指那男子:“這位白邛白大人,你當有印象。”

    不等盧仚開口,胡夫人又朝著那少女指了指:“這位白露姑娘,你也當知道她的名字。”

    雙手用力一拍,胡夫人冷聲道:“你配不上人家,所以,交出婚書,再寫一份‘自慚才疏學淺,缺德無良’的退婚書給人家,把這事情給了斷了罷!”

    盧仚瞪大眼,又驚又怒的看了看胡夫人三人,最終目光落在了男子白邛身上。

    自認‘才疏學淺’,可以!

    自承‘缺德無良’,在大胤武朝,在這個年代,這是要絕人前途,糟踐一生!

    “是岳父大人當面?”盧仚聲音轉冷。

    白邛的臉色微變,又端起茶盞,用力喝了一大口茶。他不吭一聲,連話都懶得和盧仚說一句。

    “你還要不要臉?這就叫上岳父了?”胡夫人用力的拍打著扶手,大聲的呵斥著:“我天恩侯府盧氏族人中,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寡廉鮮恥,一門心思攀附富貴的混賬東西?”

    ‘寡廉鮮恥、攀附富貴’?

    盧仚心頭一口惡氣直衝了上來,額頭正中一條青筋凸起,‘砰砰砰’的急速跳動著。

    “伯母,您這話,從何說起?”盧仚的聲音也逐漸提高,厲聲呵斥道:“我和白家小姐,的確有婚約在身,但是這婚約,卻是我祖父留下,那時候,不要說我,就連我父親都還沒有出生,盧仚又如何的‘寡廉鮮恥’,如何的‘攀附富貴’?”

    胡夫人語塞。

    她雖然是天恩侯府主母,國朝的超品侯夫人。

    但是她出身小商人家庭,從小就沒讀過書的,甚至連字都不認得幾個。

    在侯府,仗著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,她是一等一的好手。

    但是要她說道理,要她和人正面駁斥,她就沒這能耐了。

    白邛冷哼了一聲,把玩著手中茶盞蓋,依舊不說一句話。

    白露輕歎了一口氣,雙手緊扣放在膝蓋上,紅唇微動,開口了。

    她的聲音端的清脆甜美,一如玉珠落入了銀盤中,‘叮叮咚咚’的煞是悅耳,就連盧仚心中的火氣,也莫名的落下去了幾分。

    “盧公子所言不虛,你我婚約,的確是兩家阿爺當年訂下的。”

    白露站起身來,俏生生的站在盧仚面前,一雙妙眸不離他的俊美面龐。

    “一如盧公子所言,當年這婚約簽訂時,你我父親都還沒有出生,這婚約說到底,只是兩位老人家酒後一時興起罷了。”

    白露看著盧仚微笑道:“盧公子以為呢?”

    盧仚雙手又揣進了袖子裏,他目光幽幽的看著白露,冷然道:“酒後一時興起,這話未免輕佻。想當年,白家阿爺他……”

    白露打斷了盧仚的話,她笑顏如花的看著盧仚:“畢竟是想當年,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,我們不提當年,只論當下,可好?”

    盧仚想要開口,胡夫人已經在一旁呵斥:“閉嘴,聽白家小娘怎麼說。”

    盧仚額頭青筋亂跳,用力抿了抿嘴。

    天恩侯盧旲,是這一支盧氏族人的家主。

    盧旲如今領軍鎮守在外,天恩侯府,就是胡夫人這個主母當家。

    按大胤宗族律法,天恩侯府上下,盧氏數千族人的生死榮辱,盡在胡夫人一念之間。

    尋常族人若是被胡夫人發落,真個是被打死了,大胤官府也沒有權力插手宗族內務。

    盧仚深深吸氣,微微低下頭,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。

    胡夫人滿意的冷笑了一聲。

    白露淺淺一笑,淡然說道:“當年事情如何,我們也就不說了。但是當今眼下的事情,盧公子還記得,五年前你初次登門,家祖對你說過的話麼?”

    盧仚當然記得。

    五年前,盧仚剛滿十歲,按大胤的民俗,十歲少年被稱為‘小郎’,即可被視為‘半個成年人’,有資格代表自家出門拜訪故舊、結交朋友。

    盧仚第一次備了禮物,去白家登門拜會。

    那次登門,盧仚沒見到白家的其他人,只有白露的祖父白長空出面見了他一面。

    在白家,盧仚只喝了半杯半溫不火的‘涼’茶,受了白長空幾句不冷不熱、不鹹不淡的‘殷殷教誨’後,就被‘禮送’離開。

    白露見盧仚點頭,也微笑頷首:“家祖有言,讓你認真讀書,努力上進,求一個前程出身,才好履行婚約。”

    盧仚的心裏一個咯噔。

    他抬起頭來,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嬌美如花、滿臉是笑的白露,又看了看一臉傲氣兼不耐煩,翹著二郎腿不斷抖動的白邛。

    “是,白老先生五年前,讓我用功讀書,努力上進。他還說,要是我沒有讀出什麼名堂,不僅是自己丟人現眼,更辱沒了白家的門風,讓白小姐也面上無光。”盧仚的笑容也逐漸燦爛:“所以,這五年來,我再沒有登門過。”

    白露微笑,目光如火,又在盧仚的俊面上掃了一遍。

    白邛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:“你若是個求上進的,我白家自然樂於和你結了這門親事。”

    搖搖頭,白邛將茶盞蓋敲擊茶盞,敲得‘叮叮’響。

    “但是,你看看你這幾年,虛耗光陰,荒廢了學業,堪稱是一事無成,我可沒有冤枉你吧?”

    用力敲了敲茶盞,白邛數落道:“嘉佑十五年,你族學年底考評,下下。”

    “嘉佑十六年,你族學年底考評,下下。”

    “嘉佑十七年,你族學年底考評,下下。”

    “今年,嘉佑十八年,你族學年底考評,唔,有點進益了,卻依舊是下中,依舊是見不得人的成績!”

    白邛搖頭長歎道:“我這個人,最是直率,向來有一說一,有二說二,從來不怕得罪人的。萊國公府的族學,在整個鎬京,也不算是好,說三流吧,未免刻薄,若說只是一個二流,卻是極恰當的。”

    “你在一個二流的族學中,都只能拿到下等考評。”

    白邛將茶盞往小桌幾上一丟,站起身來,背著雙手,走到了盧仚面前,目光森森的盯著盧仚:“你覺得,你有前途麼?”

    “你覺得,你能名動天下麼?”

    “你覺得,你能高官顯爵麼?”

    “你覺得,你配得上小女麼?”

    “你,就不覺得羞慚,不覺得那份婚書,你命弱福薄,擔當不起麼?”

    盧仚額頭青筋亂跳。

    他想起了這幾年他在盧氏族學,每次年底考評,族學學正盧俊給他擬定的道論題目。

    用盧俊的話來說,族學是‘量才施教’,所以年底考評,每個人的道論題都是不同的。

    但是連續四年,盧俊給盧仚的道論題,都是要人命的啊!

    胡夫人在一旁不耐煩的呵斥起來:“好了,癩蛤蟆想吃天鵝肉,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命!”

    “好了,白大人,白小姐,這事情,我做主了。”

    “盧仚,交出婚書,再按照我的意思,寫一份你主動退婚的契書,這事就這麼定了。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39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41 PM 編輯

第三章 反殺

    “真憋屈!”

    盧仚笑,然後挺直了腰身。

    胡夫人的話,讓盧仚心中暗生怒意。

    跨過年,他就年滿十六,十六年來,盧仚第一次在‘外人’面前,將腰身挺直。

    這感覺,就好像皚皚白雪下,一座山峰突然聳立。

    一股莫名的精氣神直衝雲霄。

    強烈的男子氣息從盧仚身上升騰擴散,整個會客廳的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分。

    白露被這股氣勢一衝,‘唰’的面皮微紅,眸子裏驟然就冒出了一層層水波。

   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聲。

    白露回過神來,收斂了眸子裏的水意,俏生生的向盧仚行了一禮:“盧公子,還請聽為霜好生分說。”

    白露身後,胡夫人重重的冷哼了一聲。

    會客大廳外有動靜,七八個高有八尺開外,生得膘肥體壯的悍婦已經聚集在了門口。

    好幾個悍婦手中拎著胳膊粗細的棗木杠子,只待胡夫人一聲令下,她們就會衝進來,將盧仚拖出去好生毒打。

    這群悍婦,在天恩侯府也是凶名遠揚。

    最近七八年,被她們打壞胳膊腿,打壞了腰身的盧氏族人,最少也有三五十人了。

    胡夫人在天恩侯府的‘赫赫威名’,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。

    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,一對兒寒泉般的眸子靜靜的盯著白露:“白露白為霜,‘蒹葭(jian’jia)蒼蒼,白露為霜’,嘿,好名字。看在這名字份上,你說,我聽!”

    此刻,盧仚身上的精氣神顯然不對勁。

    一如寶劍發硎,劍鋒迸濺的寒光刺傷了眼眸,刺痛了心。

    很莫名的,胡夫人和白邛心頭都一抽,莫名的忐忑讓他們下意識的扭了扭身體。

    白露距離盧仚最近,一門心思都被盧仚驟然飆升的顏值吸引,反而沒能察覺到這驚世顏值下隱藏的別的東西。

    反而是她聽到‘蒹葭蒼蒼、白露為霜’兩句,莫名的眼睛鋥亮。

    “盧公子,跨過年,你就年滿十六。”

    白露目光深深的盯著盧仚,尤其是那微微勾起一縷冷笑,紅潤水華的嘴唇。

    “是。”盧仚額頭青筋收斂,他挺直了腰身,語氣不複之前的激烈和惱怒,反而帶上了一股濃濃的,吃飽喝足的‘兔猻’那樣的慵懶和無所謂的態度。

    但是他骨子裏散發出的那股子神采,卻好似站在極高的可手摘星辰的高樓上,居高臨下的俯瞰白露,以及在場的所有人。

    “按大胤律,男子年滿十六,女子年滿十三,當婚配。”

    白露輕歎了一聲:“為霜比盧公子,僅僅小了三個月,按大胤民俗,為霜已經是一個老姑娘了。”

    輕輕搖頭,白露臉上露出一絲苦澀。

    盧仚的面皮抽了抽。

    未滿十六歲的‘老姑娘’,這個措辭,可圈可點。

    嘖!

    這話若是傳了出去,可就變成了——盧仚不成器,耽擱了人家好姑娘!

    這話,真是絕了。

    “為霜也知曉,君子之約,一諾千金。祖父既然將為霜許給了盧公子,就得認命。為霜這些年,都在期盼著,某日盧公子能夠風風光光的,將為霜迎娶回家。”

    “為此,為霜耐心等候,等候公子能夠學有所成,能夠名動一方。”

    “為霜無數次的幻想未來夫君是何等模樣。”

    “為霜不求他出身豪門,不求他錦衣玉食、大富大貴,但是為霜也是一個心高氣傲的,也希望自己未來的夫君,起碼能讓我看到一點盼頭!”

    “我想,天下女人,都能認可我的想法,望夫成龍,這等心思無可厚非。”

    白露深沉的,略顯貪婪的衝著盧仚的面龐看了又看!

    盧仚微笑點頭,代表自己非常讚同她的想法。

    白露就微微一笑,露出了幾顆亮晶晶的白牙。

    “可是!”

    白露一番‘深情表白’後,語氣驟然一轉。

    盧仚輕笑:“可是,我不爭氣,是吧,在族學中,也學得這麼亂七八糟的,連續四年族學年底考評都是下下,完全是沒有任何希望的。”

    白露輕歎,搖頭。

    她背著手,大有須眉丈夫氣度的,在會客大廳裏來回走了兩步。

    “不怕盧公子見笑,為霜這幾年,也略讀了一些書。”

    白露站定,向盧仚矜持的微笑。

    旁邊胡夫人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茶,重重的放下茶盞。

    “你這個沒福分的破落種子,人家白小姐,如今可是鎬京龍鳳榜在榜的風流人物,琴棋書畫、詩詞歌賦,樣樣都是挑尖的人才。”

    “鎬京一季度一次的‘采薇評’,你聽說過罷?”

    “鎬京文教各宗,最有名的十八位大賢,每個季度對鎬京城最出色的年輕人加以評點。”

    “白小姐,已經連續兩年,在采薇評上名列前茅!”

    “有理宗大賢評點,白小姐若是男兒身,她堪為‘國之棟梁’,‘治世賢臣’!”

    “嘖嘖,瞧瞧,瞧瞧,人家這是仙露明珠般的人物,這等才學,這等人才,尤其是這容貌,唉喲,真是畫裏面跑出來的仙女兒。”

    “嘖嘖,在鎬京城裏,多少世家公子、風流才子把白小姐當神仙供著?”

    “你也不洗洗臉,看看自己這張蛤蟆疙瘩皮!”

    盧仚的臉抽了抽。

    他的臉,蛤蟆疙瘩皮?這是從何說起?

    “總之,總之,你就是配不上人家!”胡夫人實在是沒讀過書,她找不到更好的話誇獎白露,也找不到更好的話貶低盧仚。

    她很粗暴的做了個總結,用力的拍打著椅子扶手。

    “總之,就是你配不上人家。”

    “你在盧氏族學那邊的臭名,我也是聽說過的,偌大的族學,沒人比你更丟人現眼的。”

    “看看你年紀一大把了,依舊是一事無成,每個月,你還要靠萊國公府那邊族學裏發放的一吊錢、一袋米來混日子,你這些年,可曾自己賺過一個銅錢?”

    “而人家白姑娘,她親手一幅畫,在鎬京,可值錢了!”

    胡夫人大驚小怪的叫嚷著,提到‘一幅畫多少錢’這個問題,她的眼珠有點發紅,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許多。

    對於‘錢’,她是敏感的。

   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聲,打斷了胡夫人的驚歎聲。

    白露的畫,在某個小圈子裏,是被人重金求購的。

    但是這事情,能做,不能說。

    拿才學換錢,這事情不寒磣,反而很高雅。

    在文人圈子裏,你的東西能換錢,換大錢,換的錢越多,證明你越是真材實料,越是才華蓋世!

    如果你的東西能換得人家姑娘倒貼、陪寢,甚至是心甘情願出錢養著你!

    哇塞,你就是一代文豪,毫無疑問的文道魁首、風流人物!

    但是白露還是一個在閣的大姑娘。

    是吧!

    這種事情,就不好和她扯上關係的,胡夫人的話,有點冒犯了,甚至白邛再敏感一點,他都要揣測,胡夫人是否是有意當面嘲諷、挑釁他們白家了。

    白邛翹著二郎腿,把玩著茶盞蓋。

    他斜眼看著盧仚,不緩不急的說道:“盧賢侄,實話說,當年兩位老爺子的婚約,只是一時衝動,並未深思熟慮認真斟酌過。”

    “這婚約,對為霜,是不公平的!”

    “我白家,我白邛有兄弟九人,有子侄二十許,但是唯有為霜一個女兒。”

    “她,可是我白家的心肝寶貝,千金明珠。”

    “你,的確是配不上為霜的。”

    盧仚揣著雙手,靜靜的看著白邛。

    此時,此刻,此情,此景,他也不想說當年的事情了。

    盧仚的父親離家前,留下了一封書信,仔細的述說了盧仚這個婚約的事情。

    兩位老爺子的婚約,只是一時衝動?

    沒有深思熟慮、認真斟酌過?

    這話,呵呵。

    盧仚在心中冷笑。

    當年白家老爺子白長空出身寒微,在外遊學差點遭劫身死的時候,他定然不會這麼想。

    盧仚的祖父救下白長空,花錢為他請大夫救命的時候,他定然不會這麼想。

    白長空主動和盧仚祖父結交,喝血酒、拜把子的時候,他定然不會這麼想。

    盧仚祖父動用家族力量,以涇陽盧氏之名為白長空寫舉薦信,出錢供他科考,讓他一路青雲直上的時候,他定然不會這麼想。

    盧仚祖父歿於戰場。

    盧仚祖父蔭留的官職,被年長的盧氏族親暫代。

    盧仚的父親不靠譜,丟下年幼的盧仚離家出走,多年來不知下落。

    盧仚一個孩童,近十年來,一個人在龐大的盧氏家族裏宛如透明人一樣過活。

    如今的盧仚家中,可謂是家徒四壁。

    於是,很好,現在兩位老爺子留下的婚書,就變成了‘一時衝動’!

    “真可惜,如果當年,家祖有一個女兒,或者白家阿爺能有一個女兒,怕是這婚書,已經履行了。”盧仚沉沉的歎了一口氣。

    白邛也微微一怔。

    他幹巴巴的笑著:“倒也是有道理,放在十幾年前,我們兩家任何一家有一個女兒,這婚約也就成了。可是,你家就你父親一人,我家連出九個兄弟!”

    盧仚深深的歎了一口氣,他仰面看天,看著會客大廳屋頂那華麗的藻井裝飾。

    胡夫人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。

    “盧仚,成不成,趕緊說句話,我沒功夫陪你這種小猴崽子呱噪。”

    盧仚低下頭,笑呵呵的看著胡夫人。

    “畢竟是兩位老爺子定下的東西,若是毀約,我是吃虧的。”

    胡夫人的目光一旋,看向了白邛。

    白邛淡然道:“定然不會讓你吃虧,我白家補你一百兩白銀,再給你一份薦書,讓你去太學就讀,保你一個前程,如何?”

    ‘百兩白銀’?

    哇,好多的錢哦!

    百兩白銀,在鎬京城外,連五畝好一點的田地都買不到。

    ‘太學就讀’?

    呵,多好的前程!

    自己簽署退婚書,自己承認自己‘才疏學淺’、‘缺德無良’了,在大胤,哪裏還有什麼前程可言?

    再加上之前盧仚在族學中的臭名!

    怕是進太學的第一天,就會被無數的師長、同學噴一身的狗血!

    盧仚微笑看著胡夫人:“伯母,退婚,當然是要退的,我也深深的明白,我配不上為霜姑娘,她和我有婚約,簡直就是一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,真個是玷汙了她。”

    “所以,退婚,必須要退婚,誰不答應就是烏龜王八羔子,我就和誰急!”

    “但是,要加錢!”

    “兩位老爺子訂下的婚約,區區一百兩白銀,怎可能就這麼輕佻的打發了?”

    “這是對兩位老爺子的不尊重、不尊敬,就是不孝啊!”

    “加錢,必須要加錢!”

    “所謂,君子一諾千金,一諾,‘千金’哪!”

    盧仚向胡夫人擠了擠眼睛。

    胡夫人瞪大眼睛,一臉的恍然大悟,然後無比興奮的用力拍了一下扶手。

    “君子,這東西,一諾千金哪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42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44 PM 編輯

第四章 一諾千金

      白邛、白露略顯狼狽的倉促告辭。

      父女兩在天恩侯府門前,上了一架裝飾精美的四輪馬車。

      在幾個騎馬家丁的簇擁下,馬車順著天恩侯府門前的天恩街走了數十丈路,白邛突然從座位上跳起,狠狠一腳踹在了車廂壁上。

      “猖狂,放肆,醃臢小狗,他怎敢,他怎敢?”

      “一諾千金?一諾千金?”

      “小狗,你也不怕撐死!”

      白邛憤怒地低聲嘶吼,面孔扭曲,眼珠幾乎從眼眶裏跳了出來:“好,好,好,狗東西,敬酒不吃吃罰酒,好得很!”

      白露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,她雙手扭著一條絲綢手絹,目光迷離的輕聲感慨著:“父親,真個說起來,他的人才,學問,也是極好的。”

      幽幽歎了一口氣,白露喃喃道:“要不是,盧家阿爺戰歿,盧家叔叔又是個不靠譜的,他的家境衰敗得快了些,倒也……哎!”

      白邛陰沉著臉,坐回了座位上。

      他看著自家的寶貝女兒,譏誚的冷笑了一聲:“人才,學問,這些東西,有用麼?有用麼?當今大胤,論的是家世,是出身。”

      “若是他祖父還在,或者他父親頂了他祖父羽林中郎的職司。嘖!”

      “奈何現在,萊國公府那邊,他是指望不上的。”

      “他祖父活著的時候,在萊國公府那邊,是有情份的。可是天恩侯崛起,他這一房隨著天恩侯,和萊國公府那邊是分家別過了。”

      “天恩侯府這邊,你指望那恨不得將家當都搬回娘家的胡氏,能將侯府的資源,用在他一個旁係身上?”

      “沒有家族撐腰,你就算才高八鬥,學富五車,你辛辛苦苦去科舉取士,考上個秀才、博才,又如何?遠不如世家門閥舉一個孝廉,直接青雲直上,飛黃騰達!”

      “那盧仚小兒,非你良配。”

      白邛收斂怒火,看著自己生得俏麗精神的女兒,得意洋洋的笑道:“這些年,老爺子和你的叔伯們,絞盡腦汁為你蓄勢、養望、積累名聲,求的是什麼?”

      “你未來,就算不能做一個王妃,怎麼也要配一個鍾鳴鼎食千年世家的嫡子罷?”

      白露絞著手絹,俏臉突然一陣暈紅。

      白邛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:“比如說,和你交好的朱世子,就是極好的。”

      白邛笑得很開心。

      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,還是白家三代唯一的女兒,自然是要賣一個好價錢的!

      白露的臉蛋,就越發的紅潤,嬌羞無比的朝著自己父親嬌嗔了一聲。

      她用力的跺了跺腳,又猶猶豫豫的問白邛:“可是,父親,既然他不鬆口,又有那天恩侯夫人撐腰,這婚書在他手中,畢竟是極大的,極大的,隱患。”

      說到‘隱患’二字,白露的小臉泛白,銀牙緊咬嘴唇,雙手用力揪著手絹,差點將那手絹撕成了兩片。

      “咱家如今,清名享譽朝堂。不說祖父、父親和各位叔伯,就說女兒我如今的名聲,更是絲毫玷汙不得的!”

      白露很是擔憂的看著白邛。

      盧仚捏著那婚書,白露就有‘貨賣二家’的嫌疑,這事情若是傳出去,可是極大的汙點。那些世家豪門,誰會容忍一個有汙名的女子進門?

      白邛一甩長袍衣擺,翹起了二郎腿,擺出了一副‘運籌帷幄’、‘胸有成竹’的架勢。

      “乖女放心,你的婚事,就是白家的前程,是你祖父,你爹我,你那些叔伯的前程。”

      “你嫁得良人,就是我白家從書香清貴、官宦之家向世家豪門邁出的,堅實的第一步!”

      “那盧家小兒既然不識趣,也就怪不得,我們不講究兩家這些年的交情了。”

      白邛撇了撇嘴,很輕蔑的冷冷一笑,宛如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一般,輕輕的一揮手:“區區黃口小兒,彈指間灰飛煙滅,不過如此。”

      微微頓了頓,白邛眯起了眼睛,冷然道:“就是今晚,你且看著。”

      馬車快速遠去,車廂裏最終還是傳來了白邛的一聲歎息。

      “只是,今晚的安排,畢竟是落了下乘,難免會有些風險,留下一些手尾。”

      “可恨那小子,你爹我費了人情,托了盧俊在族學那等打壓、刁難,壞他在盧氏宗族的名聲,就是為了給咱家的退婚,求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。”

      “畢竟,他出身涇陽盧氏哪!沒正當的借口,哪怕是一個庶出的族人,也不好欺負的。”

      “萬萬沒想到啊,這沒見識的小狗,‘一諾千金’這等話,他怎麼說得出口?”

      天恩侯府,會客大廳。

      胡夫人無比殷切的看著盧仚,剛剛陰沉沉的僵屍臉,此刻堆滿了燦爛的笑容,越發顯得豔若桃李,堪比青春少女一般可愛。

      盧仚端端正正的坐在剛才白邛的座位上,端著一盞新茶,一本正經的看著胡夫人。

      “君子一諾千金,這是萬萬沒有虛言的。”

      “他白家要悔婚,我能理解他們的想法,我盧仚家世衰落,現在就是一個破落小子,我配不上他們家姑娘,這是事實。”

      “自家不爭氣,被人悔婚,這事,我認。”

      “龍配龍,鳳配鳳,陰溝裏的老鼠,只能打地洞,這道理,我懂!”

      “但是悔婚歸悔婚,想要紅口白牙瞎掰幾句,空手套白狼,這就不對了。”

      “不出點錢,這對不起兩位老爺子當年的情誼,對不起如今白老爺子的身份,您說是不是這個理?更不要說,咱家姓盧,涇陽盧的那個盧啊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連連點頭,笑顏如花的鼓掌說道:“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麼?我剛才可是被那白邛給糊弄了,區區兩百貫,呃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胡亂幹咳了幾聲,忙不迭的說道:“仚哥兒說得極有理,這道理,是極正當的,咱們占理,這是沒錯的。任憑他白家能口燦蓮花,沒有錢,這婚書是定然不能退給他們的。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很嚴肅的向盧仚許諾:“別怕他白家,有侯府給你撐腰,這鎬京城,沒人能欺了我盧氏的好兒郎!”

      盧仚深深的看了胡夫人一眼,放下了手中茶盞,站起身來。

      “君子一諾千金,這是古代賢人明碼標價的話。”

      盧仚欺負胡夫人沒讀過書,沒學問,這‘明碼標記’什麼的,就是在糊弄她了。

      但是,這話胡夫人愛聽啊!

      “現如今,白老爺子是文華閣侍讀學士,國子監副山長,三品朝議大夫,身兼三職,一職一君子,所以,沒有三千金,這婚書,我是不會給的。”

      “這是白老爺子那邊,這婚書,是兩位老爺子擬訂的,家祖當年在世時,實職軍職是羽林中郎,授麾雲校尉,授散騎備侍,同樣一職一君子,這又是三千金。”

      “三三得六,這份婚書,沒有六千金,他們是斷斷拿不回去的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‘呵呵呵’的笑出聲來:“這話,極妥當,極有理,誰也挑剔不得。誰敢挑剔,伯母我親自大耳刮子抽他!”

      六千金。

      大胤金貴,一兩金可換二十兩銀,一兩銀可換錢一貫,按銅錢質量,一貫錢大抵在一千錢到一千五百錢之間。

      而今大胤物產豐厚,一斤上好白米不過三五文錢,一貫錢的購買力極其可觀。

      六千金,妥妥當當的是一筆巨款。

      方才盧仚就是隨意向白邛父女報了這個價碼,又有‘胡夫人主持公道’,硬生生將父女兩給逼得狼狽奔逃!

      盧仚甩了甩袖子,雖然衣衫頗顯寒酸,但是配上他俊朗的容貌,魁偉的身軀,這一番動作卻有著說不出的瀟灑派頭,看得會客大廳裏的丫鬟們是一陣陣雙眼放光。

      “那麼,伯母,這件事情,就多多有勞您做主了。”

      盧仚向胡夫人行了一禮,滿臉盡是人畜無害的笑容。

      “那婚書,就在小侄手上,那白家人再登門呱噪,您就回他們一句‘一手交錢、一手交貨’就是。”

      “小侄年幼,那麼些金銀囤在手上,不是好事。”

      “男人有錢就變壞,何況小侄沒有個父母長輩盯著,萬一去了那青樓瓦舍、賭場花船之類的地方,豈不是真正學壞了麼?”

      “所以,那六千金若是真個到手,小侄鬥膽,有勞伯母您幫忙打理罷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聽了盧仚的話,一時間面皮通紅,雙眼泛著水光,無比熱烈的看著盧仚,只感覺這個侄兒,居然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來得順眼、可愛!

      她忙不迭的說道:“可不是這個道理麼?男人身上,可不能有太多銀錢!”

      “你放心,伯母為你做主,誰也不能欺負你!那金子若是到手了,伯母幫你存著,一定幫你守得妥妥當當的,一定是萬無一失的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興奮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。

      六千金啊!

      為了這筆錢,胡夫人就沒什麼不能幹的、不敢幹的!

      她用力的吞了口吐沫,朝身邊的心腹大丫鬟招了招手:“沒眼力見的東西,沒看到仚哥兒身上衣衫單薄麼?去,趕緊去庫房提十貫,不,二十貫錢給仚哥兒送去。”

      “再,再拿一匹,不,兩匹上好的緞子,給仚哥兒做兩身新衣服!”

      “快去,快去!”

      “叫管家,今年給仚哥兒的年貨,在尋常族人的份例上,再加一倍!”

      “哎,哎,侯府後街上,多派幾個家丁日夜盯著,多放幾條守夜狗!”

      “可不能讓賊,進了仚哥兒的院子!”

      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,施施然的向外走去。

      他走出了老遠,還能聽到後面胡夫人在會客大廳裏,喃喃念叨‘六千金’、‘六千金’之類的話。

      盧仚從後門進的天恩侯府。

      此刻,他從前門出了天恩侯府。

      走下天恩侯府門前的台階,站在掃得幹幹淨淨的門前廣場上,抬頭看了看彤雲密布的天空,盧仚喃喃自語。

      “退婚?我不在乎。”

      “你若堂堂正正與我說,我自然心平氣和,與人為善。”

      “但是,你玩手段那般詆毀、打壓我四年,我心眼小,你們必須付出代價!”

      “爾等狡詐,胡氏凶蠻,嚇,驅虎吞狼,我且看一場好戲。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45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47 PM 編輯

第五章 碰瓷

    當天,傍晚。

    安樂坊,西邊靠運河,一座氣派的七層高樓巍然矗立。

    天色昏暗,高樓上下點起了數百個碩大的紅燈籠,照得古棕色的樓體一片敞亮,一丈多長的金字招牌上,‘醉仙居’三個鎏金大字隔著老遠都清晰可見。

    樓內歡聲笑語,觥籌交錯,酒香肉香隨風飄出幾裏地。

    醉仙居七樓,盧氏族學的謝師宴,正是最熱鬧的時候。

    伴隨著清脆的雲板聲,盧氏族學學正盧俊正引吭高歌,一曲溫柔婉轉的《眼兒媚》被他唱得媚柔入骨,真有幾分青樓頭牌花魁姑娘的風韻。

    一如之前嘉佑十五、嘉佑十六、嘉佑十七那三年。

    族學年底的謝師宴剛到高潮,盧仚就借口不勝酒力,提前退場。

    長發簡單在腦後紮了個長馬尾,穿著一件寬寬鬆鬆青布對襟大棉褂子,略顯一點寒酸的盧仚走出了醉仙居,站在門前台階上,抬頭看了看彤雲密布、鵝毛大雪不斷飄落的天空。

    “果然是你!果然是為了這件破事!”盧仚輕聲冷笑:“即是如此,今年就,摔斷雙腿罷!三腿齊折,還是太殘忍了些。嘖,我怎麼就這麼心善呢?”

    方才,在謝師宴上,盧仚向學正盧俊敬酒時,刻意提起了白邛的名字。

    在那一瞬間,盧俊的眼神一片慌亂。

    盧仚就明白,這幾年,在族學裏盧俊對自己的故意刁難、打壓,故意敗壞自己在盧氏宗族中的名聲,甚至讓自己‘不學無術’、‘不求上進’的臭名廣為人知,果然是和白邛,或者說和白家人有關。

    既然如此,人家使得出這種陰私手段,盧仚自然也不會心慈手軟。

    雙手揣在袖子裏,輕輕的哼著不正經的小調,盧仚在迎賓小二的殷勤招呼聲中,走下了台階,踏著積雪,向著北面的天恩侯府方向走去。

    頂著大風大雪,盧仚順著大街緩步前行,身軀挺拔如磊落青竹,神態從容如經霜老鬆,絲毫不顯狼狽,倒好像是踏春郊遊一般風輕雲淡。

    若是有人湊近了看,就能發現,那大風卷起的寒雪,沒有一片能落在盧仚的身上。

    片片大雪,稍稍靠近盧仚的身體,就打著旋兒往一旁滑落,盧仚的大棉褂子幹幹淨淨,不見絲毫的水跡、雪痕。

    大街對面,醉仙居的斜對過,同樣是一座七層高樓。

    這樓通體青色,同樣掛著數百盞燈籠,只是燈籠是曖昧的粉紅色。

    高樓的匾額上,同樣有三個鎏金大字‘瓊花閣’。

    這是安樂坊排名第一的青樓,在鎬京城內,也名列‘三十六名樓’的前列,平日裏,安樂坊的達官貴人們,多喜歡在這裏飲酒‘賞花’、歡暢一宿。

    瓊花閣的頂樓,一間陳設極雅致的雅間中,白邛和一名身著淺紅色長袍,腰間紮著犀角帶,頭戴五梁紗翼冠,腳踏一寸厚白底官靴的中年男子把酒言歡。

    雅間湘妃竹製成的百葉簾拉起,透過亮晶晶的水晶窗,外面大街上的動靜一覽無遺。

    面皮酡紅,微有幾分酒意的白邛端著酒杯,透過窗子,齜牙咧嘴的笑著,目光凶狠的盯著大街上緩步而行的盧仚。

    ‘吱’的喝了一口老酒,白邛盯著對坐的中年男子笑道:“年兄,這件事,就多多有勞了。”

    中年男子輕輕一擺手,淡然道:“區區小事,不值一提。坦白的說,若他是盧氏嫡係,還真不好動他。涇陽盧氏,何等龐然大物?”

    白邛就笑了:“他不過是個破落戶小子!雖然姓盧,但是涇陽盧氏族人有數十萬人哪!”

    中年男子放下酒杯,淡然道:“畢竟是姓盧的。天恩侯,又是個正當寵且不講理的人。”

    白邛給自己和中年男子滿上了一杯酒,輕笑道:“所以,年兄的兩個侄兒,且放心,明年國子監春考,定然是名列甲等,拿下那留院名額的。”

    中年男子就歎了一口氣,端起了酒杯:“總之是為了自家子侄的前途,我們這些做長輩的,一輩子操勞,求個什麼?不就是為了那些晚輩麼?為霜侄女,可不能讓這等貪婪、猖獗、無才無德的醃臢小子給禍害了。”

    白邛用力點頭:“年兄所言,極妥當!呃,您安排的人呢?”

    盧仚正順著大街不緊不慢的走著,前方一條橫街的路口,一條人影突然衝了出來。可能是路滑,又或許是風雪迷了眼,這人影‘唉喲’一聲,橫著膀子就朝著盧仚胸口撞了上來。

    這人剛剛從街口衝出來,盧仚就注意到了他。

    人影踉蹌著衝向自己,盧仚就好像紙片糊成的紙人一樣,輕飄飄沒有絲毫重量的,順著一道當面吹來的寒風,腳不沾地的向後倒退了七八尺遠。

    人影沒能撞到盧仚,他腳下打滑,重重的拍在了地上。

    一個白色的細麻布包裹從人影手中飛出,‘啪’的一下摔在了盧仚的腳下。

    那人在地上掙紮了一下,猛地抬起頭來,露出了一張瘦削,還算清秀,但是雙眼‘咕嚕嚕’亂轉,透著一股子奸猾勁兒的臉蛋來。

    “救命啊,打死人了!”

    “唉喲,我的寶貝,我祖傳的,市值上千貫的眉州官窯白瓷螭龍鈕梅瓶啊!”

    那人的聲音極其淒厲,好似被打斷了尾巴的野狼在嘶聲慘嚎。

    盧仚瞪大眼睛,無比警醒的盯著那人。

    四周行人齊聲大嘩,好些人紛紛轉過身看了過來,朝著這邊指指點點。

    快過年了,大街兩側的酒樓、青樓、店鋪、客棧等,點了大量的燈籠。

    街邊的一些小販,比如賣餛飩的、賣炸糕的、賣挑面的、賣各色零碎小玩意的,攤位上也都插著火把,點著馬燈。

    整條大街明晃晃的,視野極好。

    更兼人來人往,不說摩肩接踵,也是車水馬龍熱鬧得緊!

    快過年了,無論貴人、平民,如今都有錢有閑,還不趁年前幾天好生的遊樂遊樂?

    那人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,張開雙手就朝著盧仚抓了過來,瘦削的臉上帶著莫名的亢奮,嘶聲吼道:“你打碎了我家的傳家寶,賠我,賠我!”

    街上人流中,十幾條生得五大三粗、滿臉橫肉,大冬天都還敞開了衣襟,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以及胸前猛獸猛禽刺青的漢子,一下子就從人群中竄了出來。

    這些漢子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大吼大叫。

    “抓住,抓住,這廝當街劫掠,我是證人!”

    “拿下他,拿下他,好凶狠的人,啊呀,他還敢毆打苦主?”

    “報官,報官,巡坊禦史呢?巡街武侯呢?”

    十幾條大漢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,頃刻間就逼近到盧仚身邊,距離他不過七八尺遠近。

    那摔倒在地,口口聲聲傳家寶被打碎的青年男子揮動著雙手,幾乎要撲到了盧仚的身上。

    說時遲那時快,盧仚揮動右手,‘啪’的一耳光抽在了青年的臉上。

    這一掌沉重無比,好似一鐵錘砸了下來。

    步伐踉蹌的青年一聲慘嚎,整個人被抽得離地三尺,身體猶如陀螺一樣在空中旋轉了七八圈,帶著風聲飛出了一丈多遠,淒慘無比的摔在地上。

    “我的娘!”青年嘶聲哭喊,半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,嘴角血水噴出,幾顆微黃的大牙順著血水噴了出來。

    “好凶,好凶!”

    十幾條原本大呼小叫,但是神色間頗為懶散,沒把盧仚當回事的大漢驟然振奮精神,一個個出手帶風的朝著盧仚抓下。

    “拿下,拿下!”

    “這等惡漢,定然是通緝榜上的凶人!”

    “拿下,拿下!”

    “拿去坊令衙門領賞,哈哈,活該兄弟們發筆小財!”

    幾個大漢粗壯的手臂抓向盧仚的手臂,另外有幾個大漢已經拔出了短棒、鐵尺,惡狠狠的抽向了盧仚的腰背、大腿等處。

    不遠處,就剛才那挨打的青年飛撲出來的街角,有尖銳的竹哨聲響起。

    一名身穿藍色長袍,胸口繡了獨角獬豸紋的巡坊禦史,手按腰間佩劍,嘴裏吹響竹哨,大踏步的朝這邊狂奔而來。

    在這巡坊禦史身後,是數十名身穿黑色勁裝,上身佩著犀牛皮軟甲,係著黑色短披風的精悍武侯。

    這些武侯背後背弩,腰間佩刀,手持八尺長黑紅二色水火棍,排著整齊的隊伍,步伐隆隆的緊跟在巡坊禦史的身後。

    巡坊禦史搭檔巡街武侯,正是專責維持鎬京市井治安,主持宵禁巡邏,緝捕盜匪,緝拿奸邪,乃至市場衛生,防火防水等等,都是他們的職權範圍。

    大街上人流迅速向兩旁分開,無數人在齊聲大喊‘讓路、讓路、巡坊禦史來啦’!

    眼看著大街上那一片兵荒馬亂,白邛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大口酒:“年兄,有勞了!”

    中年男子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塊肥美的燉魚腹,不以為然的擺手說道:“些許小事,不過區區一……”

    就在這時,一連串驚天動地的耳光聲響起。

    撲向盧仚的十幾條大漢,一個個鬼哭狼嚎的飛了起來,比剛才那青年更慘厲的在空中旋轉著,吐著血,重重的拍在了積雪的大街上。

    巡坊禦史和巡街武侯們距離盧仚還有七八丈遠,盧仚舉起右手大袖捂住了半張面孔,身體一矮,一溜煙的竄進了人群,好似塗了油的鯰魚,三兩下就在人群中鑽得無影無蹤。

    等到巡坊禦史帶人趕到現場,盧仚早就不見了蹤影,地上只有十幾條大漢和一名‘苦主’在哀嚎吐血,借著燈籠的光,隱約可見街道上數十顆大牙分外的刺眼。

    白邛呆滯。

    中年男子呆滯。

    過了好半晌,中年男子才喃喃道:“年兄似乎並沒有說,這小子有這等身手?”

    白邛呆滯了好一會兒,才咬著牙跺腳冷笑:“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廟,接下來,有勞年兄多多費心了。”

    白邛向中年男子拱了拱手。

   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陣,才緩緩道:“當街拿人,人證、物證確鑿,後續一應定罪流程,都簡單。等待定了罪,敲定了案卷公文,就辦成了鐵案,誰也挑不出紕漏。但是沒能當場將人拿下,若是要去天恩侯府拿人……年兄的價碼,要加加!”

    白邛的臉變得皺巴巴的,他搓搓手,開始和中年男子討價還價。

    時間一點點過去,兩人所在的雅間房門,突然被人扣響。

    一個嬌滴滴、脆生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。

    “兩位相公,我們配對耍子來,可好?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47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50 PM 編輯

第六章 邪異

      外面的大街很快回複了平靜。

      畢竟是安樂坊,多富貴之人,一件小小的當街鬥毆案件,那巡坊禦史和巡街武侯們,不敢讓這樣的小事驚擾了往來貴人。

      苦主被帶走了,十幾個人證被帶走了。

      十幾個武侯帶著一群編外的‘地裏鬼’,散去了大街小巷,裝模作樣的緝捕剛才逃逸的嫌犯。

      而嫌犯,此刻已經回到了醉仙居。

      醉仙居的後院,一顆掉光了葉子的大梧桐樹後面,盧仚披散長發,裹著一件白色鬥篷,臉上戴著一張光溜溜的白板面具,猶如一條幽靈,靜靜的站在樹下。

      剛剛大街上的紛擾,沒能驚動醉仙居裏的客人。

      尤其是頂樓盧氏族學的那些先生、學生們,依舊熱熱鬧鬧的,隱隱還能聽到盧俊在引吭高歌,他正在唱《卸羅袍》!

      這首曲子,大致描述的是‘朝堂有奸人’,‘君子懷才不遇、被逼掛印棄官’的故事。

      “這曲子,蠻符合他的心境。”盧仚輕笑。

      盧俊當年也是萊國公府‘舉孝廉’推上去的族中精英,曾經做過一方大員的。

      奈何他在任上,公庫錢糧出了大紕漏,一番牽扯下來,他最終被逼辭官退休。

      如今,他只能在盧氏族學廝混。

      曾經威風八面的牧民主官,如今卻成了一個每個月幹領一份錢糧的教書先生。

      “也是曾經體面過的人。”盧仚雙手揣在袖子裏,喃喃道:“白家給了你什麼好處,讓你不顧師生情分,不顧自身體面,在族學中欺淩一個孤苦無依的本家學生呢?”

      盧仚身後,一個低沉渾厚,猶如猛虎喘息的聲音響起:“仚哥,剛剛他已經如廁三次。但是今年,他每次如廁,都有兩個小廝貼身攙扶著。再想讓他摔跤,怕是沒這麼容易了。”

      盧仚用力搖頭,頭上發絲在寒風中狂舞。

      “前三年,要顧及這個,顧及那個,所以他斷腿,都是摔啊、滑啊、失足啊,盡是意外。”

      “今年不同了,我想要讓他的腿,斷得明明白白,清清楚楚。”

      “等他們下來,讓人正面衝撞,當眾打斷他的兩條腿。聲音大一點對周邊人說,是因為他做了見不得人的虧心事,所以才惹來這頓打。”

      那低沉的聲音好奇的問盧仚:“要不要講明是什麼虧心事?”

      盧仚頭也不回的往身後踹了一腳:“夯貨,說這麼明白幹什麼?就是要說得含含糊糊、晦澀不明,讓其他人去揣測嘛。”

      “他做了虧心事,可以是半夜爬寡婦牆頭,或者小巷子裏侵擾未成年,又或者勾搭有夫之婦,甚至是勾搭有婦之夫,隨便讓人家去揣測嘛。”

      “他壞了我四年名聲,總要一報還一報。”

      面具下,盧仚笑得很燦爛。

      藏在盧仚身後陰影中的那人就‘呼呼呼’的笑了幾聲,隱隱可見一條極其魁梧的身影,猶如一座小山一樣,極力的縮在牆角下。

      風一陣陣吹過。

      醉仙居裏面,酒香、肉香隨風飄揚。

      七層樓裏,每一層樓閣中,都點了大量的炭火盆。

      寒風吹過醉仙居,飄到後院的時候,寒風都有點燥熱了。

      盧仚和身後的人靜靜的站在黑暗角落裏,靜靜的吹著風。

      猛不丁的,當面吹來的風中,一抹極輕、極淡,但是陰寒刺骨的氣息幽幽的侵了過來。

      隱隱的,盧仚聽到了一聲淒婉入骨的笑聲。

      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,他猛地抬起頭朝著醉仙居望了一眼,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,一抹流風一般淡淡的青氣憑空而生。

      ‘呼’!

      盧仚身邊一道小小的旋風平地而起,卷起了片片積雪。

      盧仚身後龐大的身影同時激靈靈打了個寒戰,急促的咕噥道:“仚哥,不對勁,我心口汗毛發炸,我十歲的時候,跟著阿爸去狩獵,碰到那頭山魈王,才有這感覺。”

      “那一次,阿爸帶去的族人死了一百多人!”

      “撤!”盧仚用力一揮手:“今天,算他命好。過些天再計較。”

      盧仚快步向醉仙居後門一溜煙竄去。

      隱隱聽到盧仚在嘟囔:“反正腿長在他身上,跑不了。”

      他身後高過一丈的魁偉身影,亦步亦趨的,同樣落地無聲的緊跟在他身後。

      院子的各處角落裏,別有七八條人影竄了出來,一溜煙的跟上,悄無聲息的開了後門,竄進了醉仙居後面的小巷中。

      風吹過,剛剛盧仚藏身的大樹後方,一個婉轉哀涼的女子聲音幽幽響起。

      “相公,我們……嗯?”

      掛在醉仙樓高處的幾盞紅燈籠搖晃著,黯淡的燈光照進了後院。

      大樹下方,一抹紅色的繡花鞋一閃而過。

      那柔媚入骨的聲音幽幽歎息著:“走了一個相公,還有這麼多相公。認真挑,慢慢挑。相公,我們配對耍子來?”

      盧仚裹著白色大鬥篷,披散著長髮,頭上戴了一頂暖帽,遮擋住了大半張面頰,從醉仙居後方繞了出來,回到了剛才有人碰瓷他的大街上。

      這裏人流熙攘,燈火明亮。

      剛剛那股子侵蝕力可怕,宛如水銀一樣想要從他每個毛孔中硬生生鑽進去,讓他五臟六腑都被寒氣刺得生痛的陰寒氣息,消失了。

      盧仚喘了一大口氣,騰騰白氣噴出去老遠。

      他驚駭未定的朝著醉仙居看了一眼,喃喃道:“什麼鬼?這,不是正常東西。這……”

      盧仚自言自語一句話還沒說完,前方數十丈外,名列鎬京三十六名樓的瓊花閣頂樓,一聲怒叱宛如雷霆炸開,吼聲震動了小半個安樂坊。

      “何方妖人,膽敢作祟!”

      一聲巨響,瓊花閣頂樓的小半個樓層被炸開,無數破磚碎瓦從高處落下,幾個身穿黑色勁裝,上半身著魚鱗半身甲,腰間佩刀的魁梧漢子,簇擁著兩條人影從高空一躍而下。

      盧仚眸子裏青氣流轉,瞬間看清了那兩條被攙扶著的人影模樣。

      一個正是白邛。

      另外一個身穿淺紅色長袍,腰間係著犀角帶的中年男子,盧仚也認識!

      這廝,正是安樂坊的坊令賀鈞,安樂坊級別最高的行政主官,也是安樂坊這長寬百來裏的地面,近百萬子民的牧民官!

      過去三年,每到年底,都有賊人侵入天恩侯府,從胡夫人的私庫中竊取大量的錢財。

      為了這盜竊案,過去三年,胡夫人將安樂坊令衙門攪擾得不得安寧。

      賀鈞曾經數次帶著下屬,灰溜溜的跑到天恩侯府登門賠罪。

      天恩侯夫人大鬧安樂坊令衙門,這已經是這幾年安樂坊上下津津樂道的趣聞,賀鈞登門的那幾次,盧仚和其他盧氏的年輕人,還專門在門口圍觀過!

      “白邛!”

      “賀鈞!”

      “碰瓷的苦主,見義勇為的人證,還有及時趕到的巡坊禦史、巡街武侯!”

      盧仚的臉抽動了一下,深深的盯了賀鈞一眼。

      他就發現了,賀鈞的臉色不對。

      年近四十,平日裏保養得極好,皮膚油光水滑猶如一顆嫩桃子的賀鈞,此刻卻幹癟得好好似暴曬了一天的茄子。

      他臉上的皮膚幹癟,額頭上可見無數條細細的皺紋。

      他紅潤的嘴唇發青,眼眶凹陷,眼袋漆黑,身體哆嗦著,軟塌塌的被兩名勁裝大漢攙扶著,一副常年酒色過度、身體虧虛的模樣。

      更讓人詫異的是,盧仚眼尖,他看到了大街上普通人沒能注意到的細節。

      賀鈞身上的紅色長袍,前擺的部位濕了一大片,他被人帶著從高樓上跳下來,滴滴答答的水滴一路順著衣擺落下,在地上灑了一大片。

      盧仚停下腳步,一步一步後退,向著遠離白邛、賀鈞的方向退走。

      瓊花閣內,無數男男女女在嘶聲驚呼,有衣飾華麗的男子在護衛的簇擁下,狼狽的從大門竄了出來。

      樓頂,一名身穿白色長衫,手持一柄折扇的秀雅男子正大聲呵斥,如雷霆一般響亮的咆哮聲,正是從他嘴裏發出。

      他身形如龍,腳踏瓊花閣的屋頂不斷折射閃退。

      他手中那副山水畫面的折扇,不斷發出‘嘭嘭’巨響,每一擊都帶起一道湍急的狂風轟向已經崩塌的頂樓房間。

      也看不清他究竟是在和誰動手。

      他的對手一直藏在那不斷崩塌的房間裏,並沒有露出面來。

      秀雅男子面皮通紅,頭頂熱氣化為白色蒸汽冉冉升起,衝起來能有一丈多高。

      “血氣狼煙,起碼是拓脈十二重的修為。”

      盧仚看著那男子頭頂的白色蒸汽,喃喃道:“這是一把好手,萊國公府裏的家將,一般也就是這種水平。他在和誰打?”

      寒風當面吹來。

      盧仚又朝白邛、賀鈞看了一眼。

      白邛和賀鈞一樣,都是一副被太陽暴曬後脫水的模樣。

      只是,他的境況比賀鈞更慘。

      盧仚清楚的看到,白邛胸口的衣衫破碎,他的左側心髒部位,有半隻細小的青色手印。

      那手印青中發黑,好似燒紅的烙鐵烙過一樣,手印陷入他皮肉能有一厘深。

      白邛已經昏厥過去,從他嘴裏不斷有青黑色的血水噴出。

      他的傷,顯然比賀鈞更嚴重了許多。

      盧仚輕輕搖頭,加快了後退的腳步。

      寒風中,突然有輕笑聲傳來:“相公……”

      柔媚的笑聲,似乎只有盧仚一人聽到。

      盧仚臉色一變。

      瓊花閣樓頂,正大吼攻擊的秀雅男子一聲慘嚎,也沒看清他究竟被什麼攻擊了,他就大口吐著血,一頭從樓頂栽了下來,大頭朝下栽在了地面上。

      ‘哢嚓’!

      男子頸骨折斷的聲音,小半條大街的人,倒是聽得清清楚楚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51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52 PM 編輯

第七章 婚事

    嘉佑十九年,大年初七。

    從年前謝師宴後,風平浪靜,盧仚心裏擔憂的一些事情,都無發生。

    雨露胡同最西端,小院。

    東邊天際剛顯出一抹魚肚白,盧仚小院東邊竹叢裏,翠蛇探出頭來,朝著東邊深深吸了一口氣,然後緩緩吐出了一縷輕靈飄逸的青氣。

    院子北麵水坑中,鱷龜老黑也伸出頭來,朝著東邊天空深深吸氣,良久之後,噴出了一抹氤氳粘稠的黑氣。

    西麵窩棚中,胖嘟嘟的兔猻一臉嚴肅的朝著東方張開了小嘴,深吸了一口氣後,從鼻孔裏噴出了一縷寒氣森森的白光。

    南邊屋簷下,鳥籠中。

    通體火紅的大鸚鵡張開翅膀,渾身羽毛豎起,同樣朝著東邊深深吐納。

    一絲絲熱力四溢的紅色火光從大鸚鵡的羽片下飛出,靜靜的融入了小院的空氣中。

    院子中間,膘肥體壯的大黃狗也是依法施為。

    一團厚重的,比翠蛇、鱷龜、兔猻、鸚鵡的氣息都要強大、濃厚的黃氣,冉冉從大黃狗的鼻孔裏吐出,融合了其他四色氣息,化為一道五色流風,‘嗤嗤’有聲的注入了院子裏的水井。

    水井裏清澈見底,大冬天都沒有一片薄冰的井水翻滾了九次,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帶著淡淡光華騰空而起,緩緩漾出了井口,在小院中載波載浮,隨風流轉。

    大黃狗為首,翠蛇、鱷龜、兔猻、鸚鵡同時深吸氣。

    蘊藏了濃鬱生機,更有一絲稀薄靈機隱藏的水汽就被五隻靈物分享。

    它們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,再次噴出了五色煙氣融入了小院各處。

    一番施為後,大鸚鵡放下翅膀,用力的搖晃著身體,伸直了脖子,猶如一隻敬職敬業的大公雞,扯著嗓子‘咯咯嗚’的叫嚷了起來。

    大鸚鵡一叫,雨露胡同內,各家各戶養的雞紛紛隨著它此起彼伏的叫了起來。

    小院北面正屋中,臥室內,盤坐在雲床上的盧仚緩緩睜開眼睛。

    一抹青光一閃而過,盧仚雙手結印,從眉心一路緩緩放至丹田。

    空氣中,淡淡的五色流光湧出,被盧仚悠長的呼吸納入身體。他熟銅色的皮膚猶如水波一樣蠕動著,體內不斷發出筋腱彈動的‘嗡嗡’聲,也有骨頭關節撞擊的‘叮咚’聲響起。

    若是有萊國公府的家將在場,定然會被盧仚體內傳出的響動嚇呆。

    跨過年,剛滿十六的盧仚,筋腱震蕩如八牛床弩,骨骼轟鳴如玉磬金鍾,這是武道培元到了巔峰圓滿的征兆。

    放在大胤武朝尚未‘文恬武嬉’,滿朝上下還一心精進、國勢強盛的年月,十六歲的培元境圓滿,放在大胤武朝各家權貴府邸中,那也是極有天賦,值得花大力氣培養的天才子弟。

    而現如今的大胤武朝,就算是在那些開國武勳豪門大族中,二十歲以下的培元境圓滿,已經是鳳毛麟角,罕見至極了。

    筋腱震蕩,骨骼轟鳴。

    盧仚身上的異象還在持續。

    他雙手結印按在丹田,呼吸變得綿綿泊泊悠長無比。

    在他腦海中,一縷靈光裹著一副畫卷,正不斷閃爍。

    朦朧虛幻的畫卷中,可見億萬黯淡的星光若隱若現。

    點點星光中心位置,隱隱可見一三目神人淩空而立,他腳踏一尊金牙玉象,身邊縈繞著地水火風諸般異象,仰面看天,目光所及之處,虛空扭曲崩塌,一副世界崩壞的恐怖場面。

    神人雙手持龍。

    左手一條青龍朦朧虛幻,好似無數條流風凝成。

    右手一條白龍水光盈盈,好似無數道泉水彙聚。

    青龍、白龍在神人手中扭動掙紮,偶爾兩條巨龍撞擊在一起,就有無數條電光迸濺,更有恐怖雷聲響起。

    隨著盧仚的呼吸聲。

    一縷縷極淡極淡的神魂靈光不斷從半透明的神人體內流出。

    神魂靈光逐漸在腦海中凝成了一團拳頭大小的蓮子狀虛影。

    神魂靈光不斷湧出,三目神人身上黯淡的神光也徹底熄滅,神人的身體、腳下的金牙玉象、手中的兩條巨龍,還有身邊的地水火風諸般虛影,全都變得朦朧虛幻,一如遠處的漫天星光。

    蓮子狀虛影逐漸凝實。

    盧仚輕喝一聲,蓮子狀虛影內一滴若真若幻的水滴光影滴落,頃刻間融入盧仚全身。

    盧仚體內的筋腱震蕩、骨骼轟鳴聲越發清脆、有力,點點靈光不斷融入他全身的經絡、竅穴,將一條條經絡、竅穴滋養得異常強壯、無比柔韌,不斷泛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潤。

    吐出一口長氣,震得滿屋子的家具‘嘩啦啦’直晃,盧仚終於結束了一夜的功課,麻利的站起身來,忙不迭的裹上青色緞子面的絲綿大褂,屁顛屁顛的打開房門衝了出去。

    “來了,來了,各位大爺,早餐馬上到!”

    “哎,你們這群砍腦殼的要債鬼,馬上好,馬上好。”

    盧仚笑呵呵的,忙碌著伺候院子裏的幾位大爺,將它們伺候得舒舒服服,妥妥帖帖。

    六年前,盧仚第一次,也是這輩子僅有的一次去白家登門拜訪,被白長空一番‘殷殷教誨’並‘禮送出’家門後,又羞又怒又怕的盧仚在回家路上,受了風寒。

    一夜高燒,盧仚幾乎病死。

    瀕死邊緣,盧仚的腦海中,就莫名浮現了這一副神異的畫卷。

    盧仚福至心靈,在快要病死時,默默‘觀想’畫卷上的三目神人影像。

    只是一次嚐試,就踏入了一道玄妙莫測的門戶。

    從此,盧仚知道自己和‘凡人’,是不同的了。

    捧著大海碗,蹲在大黃狗身邊,喝完了肉粥,盧仚抬頭看著天,暢快的吐出了一口熱氣。

    “培元大圓滿,渾身經絡、竅穴,已經進無可進。”

    “今夜,拓脈!”

    盧仚用力的揉了揉大黃狗的腦袋,輕笑道:“拓脈若成,保命的手段又強了許多,咱也有點底氣自立門戶啦。”

    “不過,革命尚未成功,同誌們仍需努力!”

    盧仚看著天空,喃喃道:“十歲前,手無縛雞之力,家裏也沒長輩護持,咱們只能小心謹慎、伏低做小,一心一意苟全性命。”

    “現今雖然有了幾分手段。”

    “但那夜所見,何其驚怖?”

    “這一方世界,和我想象中大為不同。”

    “這大胤武朝,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桃源樂土。那天晚上,究竟是什麼東西?拓脈十二重的武修,堪稱高手,居然就這麼折了?”

    “堂堂坊令賀鈞遇襲重傷,這麼大的事情,市井上居然沒有任何震蕩。這,很不對勁!”

    “大黃,我們,還是要謹慎小心,再小心謹慎哪!”

    放下海碗,雙手揣在袖子裏,盧仚喃喃道:“過去了這麼些天,該有消息了。得去收收風,看看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。”

    盧仚腦袋上的鳥籠裏,大鸚鵡扯著嗓子尖叫了起來:“怕個鳥?狹路相逢勇者勝,看你不慣,拔刀就幹!”

    “嘿,孫子,說你呢。”

    “來揍我啊,揍我啊!”

    這廝又將腦袋從鳥籠子裏擠了出來,朝著在院子裏繞圈的兔猻大聲挑釁。

    兔猻低沉的咆哮了一聲,帶起一道惡風飛奔了過來,一躍跳起一丈高,一爪子狠狠的撕扯在了精鋼鑄成的鳥籠子上。

    ‘當啷’一聲,火星四濺。

    兔猻落地,氣急敗壞的‘哈哈’嘶吼。

    大鸚鵡得意洋洋翹起了尾巴,怪聲怪氣的唱起了不正經的小調。

    此刻,天恩侯府,會客大廳。

    臉色慘白,嘴唇發青,眼眶凹陷,眼袋蒙著一層黑氣,一副積年癆病鬼模樣的白邛,顫巍巍的坐在椅子上,雙手哆哆嗦嗦的捧著茶盞。

    他的手顫得厲害,茶盞蓋和茶盞不斷撞擊,發出‘叮叮叮’的聲響。

    胡夫人瞪大眼睛,直勾勾的盯著白邛的手,恨不得跳起來一把搶回茶盞,唯恐這家夥將自家的茶盞給摔碎了。

    終於,她忍不住幹笑道:“白大人,您若是不口渴,且把茶盞放下罷?”

    頓了頓,胡夫人幹巴巴的說道:“這一套細瓷掐金的茶盞,貴不貴,也要百來貫錢呢。唉喲,我說現在那些人啊,一個個都是奸商,黑心得很,不就是一套茶具麼?”

    白邛斜了胡夫人一眼,端起茶盞,輕輕抿了一口茶,手臂哆嗦著將茶盞放在了身邊的小桌幾上。

    咳嗽了一聲,白邛顫聲道:“夫人見笑了,實在是,這些日子,本官這身子,出了些小毛病。”

    喘了口氣,白邛看著胡夫人沉聲道:“本官此次前來,是為了為霜和盧賢侄的婚事。”

    胡夫人的眼睛驟然一亮,她猛地站起身來,用力的拍了一下手。

    “哎喲,您可總算是想起這件事了。”

    “哎呀呀,從年前到現在,這大半個月啊,您知道我這是怎麼過的麼?”

    “每天都撕心裂肺的想著這件事情,這,就好像一鍋子熱油在心裏烹,每日每夜的那個難受啊……”

    “得了,廢話少說,一手交錢一手交貨,您帶金子來了?”

    胡夫人搶前一步,不顧體面、大失禮儀的抓住了白邛的手臂:“君子一諾六千金,仚哥兒那是實實在在配不上為霜姑娘的,白大人您這邊給錢,我立馬將婚書給您!”

    白邛咳嗽了一聲,他翻了翻眼皮,朝胡夫人看了一眼,淡然冷笑了一聲。

    “夫人怕是弄錯了。”

    “本官這次來,正是為了小女和盧賢侄的婚事。”

    “卻不是退婚。”

    “是,為了他們趕緊成親。”

    白邛翹起了二郎腿,一邊咳嗽,一邊冷笑著說道:“之前所謂的退婚雲雲,不過是個笑話。夫人,萬萬不可搞錯了。”

    胡夫人呆呆的看著白邛,下意識的罵了一句:“狗戳的夯貨,你戲弄你老娘呢?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53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55 PM 編輯

第八章 揚名

    安頓好了幾位大爺,盧仚帶著大黃狗出了門,反手帶上了院門,也沒有上鎖。

    出了小院,向右拐,幾步路的功夫,就是雨露胡同的西街口。

    這裏建了一堵石牆,裝了一扇鐵門,白天黑夜,都有人看守。

    出了鐵門,是一個小小的市集。

    小酒鋪,小飯莊,柴米油鹽醬醋茶,諸般物件在這數畝地大小的市集中都能找到。更有各種小攤小販在路邊占道經營,為雨露胡同裏的住戶提供了極大的方便。

    向西順著一條石板大街走過小市集,前方豁然開朗。

    石板鋪成的小廣場視野開闊,面前就是幾條城內運河交彙之處,白茫茫的冰面泛著光,天地一片亮堂堂。

    安樂坊一號碼頭就在這裏,幾條石棧橋伸進城內運河能有一裏多,往日裏大小貨船雲集在此,為安樂坊提供各色所需貨物。

    寒冬季節,運河冰封,一架架雪橇被雪地犬拖拽著,依舊在運河上往來如飛。

    長長的棧橋邊,一架架雪橇靠上棧橋,穿著短袖、光著小腿的力夫們喊著號子,正從雪橇上搬下一口口貨箱,各種貨物在棧橋上、在碼頭上堆得好似小山一般。

    盧仚走到了碼頭邊臨河處,來到一個小攤販旁。

    一架四輪小車,一口炭爐子,一個大油鍋,旁邊是一托盤白中泛青的豆腐塊,油鍋中一塊塊豆腐正在沸油中翻滾,被炸得金黃金黃。

    空氣中流淌著一股子極其刺鼻的香臭味,幾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,咬著手指,眼巴巴的看著油鍋。

    一個身高八尺開外,體型魁梧的大漢拎著一雙兩尺長的木筷子,吹著口哨,麻利的翻動著油鍋中的豆腐塊。

    他不時夾起一塊炸好的豆腐,也不怕燙,沾點小碟子裏的辣椒醬,就塞進嘴裏‘哢嚓哢嚓’吃得不亦樂乎,饞得幾個小孩子直流口水。

    這是個臭豆腐攤。

    這種聞起來惡臭,吃起來香美無比的玩意兒,早些年在鎬京是沒有的。

    也就是四五年前吧,這臭豆腐攤一夜之間冒頭,然後以瘟疫泛濫之勢,迅速傳遍了鎬京城的數百個坊市,大街小巷中都有了這股子誘人的臭氣飄蕩。

    不要說市井百姓,甚至一些文人墨客飲酒清談之時,桌子上也少不了一份沾了各種蘸醬的臭豆腐。

    小車旁,放了幾張小方桌,十幾張小凳子,一大早的,也沒什麼生意,座位上都空蕩蕩的。

    盧仚抖了抖大褂,隨意選了張凳子坐下,從袖子裏掏出了幾枚銅板,一枚一枚的拍在了方桌上:“老虎,老樣子,兩份臭豆腐,嘖,重辣哈!”

    斜眼看了看忙不迭應聲的魁梧漢子,盧仚朝著他指了指:“生意沒開張,你又自己開吃,嘖,你這樣,也不怕折了本錢?”

    魁梧大漢‘哢哢’笑著,他向盧仚欠了欠身,從小車下面取出了一個粗瓷碟子,從油鍋裏夾起了一塊一塊金黃的豆腐塊,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了碟子裏,又取了一份猩紅的重辣油辣椒,輕輕放在了盧仚的面前。

    大手一抹,將盧仚放下的銅錢納入手中,魁梧大漢低聲笑道:“咱吃得香,客人們見了胃口大開,不是能多吃幾塊麼?”

    盧仚從方桌上的筷子筒裏抓出兩隻筷子,朝著魁梧大漢指點著直笑:“一大早的,你攤位上鬼都沒一個,見鬼的客人胃口大開哦!”

    大漢順勢一屁股坐在了盧仚身邊,反手從小車裏掏出了一個陶瓷酒瓶,重重的杵在了盧仚面前,又取了個粗瓷酒碗,給盧仚倒了一碗老黃酒。

    “耶,耶,要說見鬼,還真可能……見鬼了!”大漢湊到了盧仚身邊,一臉詭秘的朝著他擠了擠眼睛。

    盧仚夾起了一塊臭豆腐,蘸了點辣椒油,朝大漢挑了挑眉頭,壓低了聲音:“這話怎麼說?”

    “嘖!”大漢向那幾個站在一旁的孩童看了眼,突然做了個凶狠的鬼臉。

    幾個孩童大叫一聲,嚇得轉身就跑。

    大漢怪笑幾聲,端正了表情,壓低了聲音:“仚哥,去年臘月二十,那檔子事情,兄弟們這些天都在盡力打聽。但是無論是坊令衙門,還是白家,一點風聲都沒漏。”

    “不過,兩家都請了‘長生堂’的老先生上門治病,俺的一個表弟,正好在長生堂做學徒,也正好是他拿了老先生的藥方子,給那兩家人抓的藥。”

    “藥方子,不對。”

    “那方子裏,用了幾倍量的人參、靈芝、首烏等大補元氣的好藥,換成正常人這麼一副藥灌下去,早就被藥力燒死了。”

    “但是這藥,安樂坊令和白邛,是真的喝下了。”

    “俺的表弟還說,他偷聽老先生和幾個老大夫會診,說‘症狀詭異,非尋常所能為’!”

    “症狀詭異。”

    盧仚大口咽下臭豆腐,沉聲道:“我親眼看到白邛的傷口,色澤青黑,深陷血肉一厘深。且,白邛精氣匱竭,好似被抽空了一般。”

    “這種手段,要說詭異,倒還真詭異。”

    “白邛如此,賀鈞如此,倒也可以說明,從臘月二十到今天,為何風平浪靜,沒人找我的後賬。傷得都動彈不得了,哪裏還有心情害人?”

    盧仚笑著端起酒碗,喝了一小口黃酒。

    “我還琢磨著,賀鈞會派人來天恩侯府抓人,畢竟他們有這麼多人證嘛。”

    “但是這大半個月都風平浪靜,可見他們是自身出了問題,沒工夫搭理我了。這樣也好,這樣也好,算是,暫時逃過一樁麻煩。”

    盧仚搖頭感慨:“這世道,步步驚心哪,能太太平平過日子,不容易!”

    大漢笑了起來,恭維道:“仚哥是懶得和他們計較,不然的話。”

    盧仚擺了擺手,又喝了口黃酒,朝大漢笑道:“我倒是想計較,奈何本錢不夠。”

    “不過。”盧仚歪頭沉思了一陣。

    “不管那夜的詭異是什麼,事情過去了這麼久,鎬京居然還是風平浪靜。可見,這詭異要麼被人壓下去了,要麼,為害的能力有限。”

    “不管怎麼樣,事情過去了這麼些天,鎬京城方方面面,尤其是官面上的人,也該消停下來了。”

    “既然如此,有兩條腿,也該敲斷了。”

    盧仚夾起一塊臭豆腐,喃喃道:“那天晚上,在醉仙居後院,我分明感受到一絲異狀。原本以為,我們的盧學正會倒黴。沒想到,他居然平安無事?”

    “那,這兩條腿,這兩天給他敲折了罷。”

    大漢憨憨一笑,連連點頭:“仚哥放心,保證打斷了他的腿,還能讓他臭名遠揚。”

    盧仚‘呵呵’一笑,將筷子往大黃狗面前一晃,大黃狗張開嘴,麻利的將臭豆腐咬了下來,嚼都不嚼的吞了下去,‘哈赤哈赤’的吐著氣。

    大漢笑看著大黃狗,又起身,丟了幾塊豆腐塊進油鍋。

    他一邊忙活,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:“哎,還有件事極有趣的。俺那表弟說,白家二爺白奚的夫人,前兩天跑去長生堂配了幾副安胎藥,鬼鬼祟祟的,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。”

    盧仚挑了挑眉毛,筷子朝著大漢指了指:“嚇,人家宅院裏的事情,你們就積點德,少打探。管他安胎藥、打胎藥,不是你家婆姨,你們就少整這些消息。”

    大漢幹笑著,輕聲道:“這不是,送上門的消息嘛。嘖,那婆娘,俺表弟說,倒是生得水嫩嫩的,一對兒狐媚子眼睛,極能勾引人。”

    頓了頓,大漢詫然道:“尤其,以那婆娘的身份,她親自去買安胎藥,倒是古怪。”

    盧仚正要答話,一個穿著青色長衫,戴著四方暖帽,背著手,一步一步穩穩當當的青年男子緩步走了過來,盧仚就站起身,朝著青年欠了欠身:“安叔,早!”

    青年盧安,正兒八經算是盧仚的堂叔。

    不過和家境衰敗的盧仚不同,盧安的父親如今是大胤太府衙門中的一個六品官。官職不大,實權不小,更兼油水豐厚,在天恩侯府一脈的盧氏族人中,盧安家的日子算是過得極其滋潤的那種。

    盧安一家子為人也算厚道,對親族頗有照顧。

    盧仚從小到大,逢年過節的,盧安家都讚助了他一些錢糧等物,盧仚心裏記得他家的好,對盧安也是真心實意的尊敬。

    盧安,也是天恩侯府一脈盧氏族人中,少見的讀書種子。

    他十八歲被盧氏族學推薦,進鎬京國子監讀書,如今已然六年,在‘詩’、‘禮’一道上,尤其是在‘算經’上頗有造詣,在國子監中,也是頂尖的一流人物。

    只是前幾年,盧仚在族學中的名氣臭了大街,盧安每次見到盧仚,動輒呵斥訓罵,搞得盧仚逐漸敬而遠之,見到盧安就退避三舍。

    只是今天,被堵在了小攤上,想跑都難堪了。

    盧安見了盧仚,冷淡的面皮上,突然露出了一絲笑意,他走到盧仚身邊,用力的拍了拍盧仚的肩膀:“我就說,仚哥兒生得這等人品,如此瀟灑俊逸的模樣,定然不是一個魯鈍的。”

    “昨天我和國子監幾位師長飲酒,有兩位博士說起白山長對你的評價。”

    “那族學的學正盧俊,的確是一個耽擱人才的廢物混賬。”

    “白山長批閱了你這幾年在族學中的功課,說,你的聖人經典,是讀透了的,那些明經、釋義等等功夫,是頂尖的。”

    “你的詩詞文章,文采斐然,是極華美的,就算采薇評前百的俊彥,也少有比得上你的。”

    “你的那一筆大字,更是氣勢雄渾、端莊穩重,如神山屹立,居然有自成一家的氣象。”

    “白山長誇獎說,可見你是個真正的讀書種子,奈何,被族學的一群廢物給耽擱了。”

    盧安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小吊銅錢,很豪爽的丟給了大漢。

    “二十份奇味豆腐,五份重辣、五份微辣、十份酸辣,趕緊的。”

    盧仚站在盧安身邊,整個呆在了那裏。

    國子監副山長白長空,為他‘正名’?

    更有,國子監的博士們,為他‘揚名’?

    “有鬼啊!”盧仚喃喃自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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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56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0:57 PM 編輯

第九章 謀劃

    盧仚和盧安開始就臭豆腐的口味,重辣、中辣、微辣、麻辣、香辣、酸辣的各色調配進行熱情的討論。

    油鍋裏一塊塊臭豆腐炸得‘吱吱’響,大漢忙碌著,咧開嘴笑得極歡暢。

    “仚哥兒,我就說過,肯定是你族學的那些先生瞎了眼,你這般聰明的人,幾本破爛書,怎麼會讀不進呢?”

    聽到盧仚被國子監的博士們讚揚,大漢比自己撿了個金元寶還要快活。

    他一開心,就給盧安額外炸了三份臭豆腐做贈品。

    盧安樂得眉開眼笑。

    盧仚就站在一旁,斜著眼看著大漢,一副看二呆子、敗家子的模樣。

    與此同時,民安坊西北角,萊國公府,東街。

    和天恩侯府的雨露胡同一樣,萊國公府的東街,整條大街,居住的都是盧氏各房族人。

    其中距離盧氏族學最近的一棟兩進的院落,正北面正房中,額頭上紮著一條白巾,左右太陽穴上貼了狗皮藥膏,身體哆嗦著裹在棉被裏的盧俊,正惱火的看著坐在床邊的探望者。

    白家第二代九兄弟的老大,白閬,面色冷肅的望著臉色憔悴的盧俊。

    他手指敲擊著床頭櫃,輕描淡寫的說道:“這事,就這樣了。盧兄多擔待,這個惡名,暫且請你背負些時日!”

    盧俊的臉一黑:“有眼無珠,誤人子弟的惡名,在下擔待不起!”

    他惱火道:“五年前,是白邛白大人請我,在族學中對盧仚‘多多關照’,如今,卻又要我背負一切汙名,我,我,我……”

    白閬冷哼了一聲:“半年,最多半年,當年盧兄在任上的錢糧虧空,那些經手人,定然被查得水落石出,保證還盧兄一個清白,讓盧兄風風光光的官複原職!”

    盧俊的臉頓時一白,他狐疑看著白閬:“這事,當年萊國公府可都沒力量幫我查明!你?”

    白閬淡然一笑,輕輕一揮手:“萊國公府的確是世家豪門,但是當今大胤,時代變了,武勳世家,過氣了,如今說話有力量的,是我文教弟子。萊國公府權勢再大,查不清你錢糧虧空的案子。”

    口風一轉,白閬悠然道:“但是我家老爺子要幫你,這就是一句話的事情,無數門生弟子為此奔波出力,些許汙吏沆瀣一氣、上下其手,架空了上官牟取私利,查明這等小事,不過反掌之易。”

    盧俊抿了抿嘴:“我能官復原職?”

    白閬微微一笑:“不過區區小事。”

    盧俊面皮一陣發紅,他掙紮著直起了身體,咬牙道:“如此,我就背了這個惡名,承認我一時老眼昏花,耽擱了盧仚這個俊彥之才。”

    白閬滿意的點了點頭:“如此甚好,盧氏族學魚龍混雜,泥沙俱下,人非聖賢孰能無過?不過一時走眼,於盧兄你清譽並無太大傷損。”

    手指重重的在床頭櫃上敲了敲,白閬起身,從袖子裏掏出了幾個拇指大小的小金稞子,輕輕放在了櫃面上。

    “好生養病,盧兄正當盛年,未來前程,自然是光明無限的。”

    微微猶豫了一下,白閬低下頭,湊到了盧俊身邊,壓低了聲音,一臉好奇的問他:“我家兄弟,和盧兄一般,也是病了好些天。噫,我家兄弟那天,沒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,就昏厥倒地,賀坊令也是如此。盧兄您可看清了傷你之人?”

    盧俊略顯紅潤的面皮,頓時又是一片慘白,身體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又一下。

    他歪過頭,冷眼看著白閬,幽幽道:“白大爺,這事,您若是好奇,不如去找‘守宮監’仔細打聽?實話實說,在下那天,也真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麼,總之身體一寒,回來就病倒了。”

    “後來,是守宮監上門詢問的此事,畢竟,賀坊令也重傷臥床嘛。”盧俊幽幽道:“您想知道這事的前因後果,偌大的鎬京城,怕是只有他們能回答你了。”

    白閬的臉色,變得很難看,一副穿著新鞋,出門就踩到牛屎的表情。

    與此同時,萊國公府,當代萊國公盧昱的小書房。

    陳設極古樸厚重,不見絲毫奢靡浮華之氣的小書房中,保養得極好,年過四十依舊細皮嫩肉,圓團團一張臉極有富貴之氣,身穿淡青色水月道袍,頗有‘閑人’雅韻的盧昱,正和白長空談笑風生,口口聲聲以‘學生’自居。

    涇陽盧氏,大胤的頂級門閥。

    萊國公一脈,大胤的開國武勳豪門,用億萬顆血淋淋的頭顱,鑄起了如今萊國公府的朱門紫袍、鍾鳴鼎食。

    曾經的萊國公嫡係一脈,也都是氣吞山河、橫行八方的武道強者,以肉身之力摧城拔寨、劈山斷流,不過是尋常之事。

    但是時移世易,如今的天下,文教崛起,武道凋零。

    伴隨著武道凋零,隨之而來的,是大胤傳統門閥世家的勢力收縮,權力衰減。

    現今的萊國公府,只有幾個家將頭子,還有著拓脈十二重以上的實力。

    而三代以前開始,當家的萊國公和下面的諸位老爺們,就已經醉心文道,一心一意的鑽研詩詞歌賦,儼然將自己以‘文人雅士’自居!

    到了盧昱這一代,盧昱和他的幾個兄弟,竟然是連家傳的武道秘學全都放下了,連稍神駿點的戰馬都無法騎乘,半石的軟弓也無法拉開,已然是一個純粹的‘文教弟子’,真真正正的‘讀書人’!

    而白長空,身為國子監副山長,就是鎬京城內文教大賢中絕頂的人物!

    白長空親自登門拜訪,盧昱自然覺得‘蓬蓽生輝’,用盡力量殷勤款待。

    “學生是真真正正,在白師座下攻讀過的。”

    盧昱笑得很燦爛:“白師初入國子監,學生就正好分派在白師名下,只是學生愚鈍,在國子監虛耗時日,書沒能讀出來,白師對學生印象不深,也是這個道理。”

    輕咳了一聲,盧昱朝著白長空保證道:“學生真沒想到,自家的子侄,居然和白師還有如此的緣法。這是我盧氏的榮耀,是我萊國公府的榮耀,也是天恩侯府的榮耀!”

    “白師放心,這件婚事,男方的家長,就是學生我了,定然給辦得風風光光,不會讓為霜侄女受半點委屈!”

    “就算是婚後,盧仚那小混賬,若是敢讓為霜侄女慪氣,盧家的家法,是定然饒不過他的!”

    白長空微笑著點頭,他清清淡淡的說道:“那,這就這麼定了,還有勞萊國公府這邊,多多照護一二。唔,今年的正月十五,正是一個良辰吉日。”

    盧昱呆了呆。

    這已經是正月初七,正月十五,豈不是就只有幾天時間了?

    太急了些。

    但是,眼前之人是白長空,鎬京城清名最盛的大賢,讀書人心中的領袖人物。

    白長空生平最是‘輕王侯’、‘蔑富貴’,從不‘攀附貴人’,最是‘清貧樂道’!

    盧昱平日裏想和這樣的人攀關係,人家都懶得搭理他哩!

    如今白長空以‘大賢之清貴’,親自登門,為盧氏的一個旁門破落戶小子的婚事,親自求到了自己頭上!

    真正是‘君子之風’,真正是‘君子之義’,真正是‘君子一諾千金’哪!

    盧昱掂量又掂量自己的良心,如果是自己碰到這種事情,想要自己將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給一個家道破落的窮小子?

    嘖,自己是肯定要悔婚的!

    毫無疑問的要悔婚的!

    甚至暗地裏下殺手滅人滿門,這婚,也是一定要反悔的!

    自己是如此的不堪,而白長空卻是如此的‘高風亮節’,如此的‘堂正君子’!

    盧昱抿了抿嘴,用力的點頭:“白師放心,這事,學生即刻交代人去辦。正月十五,盧仚迎娶白家小姐,學生定然辦得風風光光,絕對不委屈了為霜侄女。”

    也是幾乎同一個時間,天恩侯府會客大廳裏。

    胡夫人陰沉著臉,猶如一尊生鏽的菩薩,面無表情的看著輕輕咳嗽的白邛。

    六千金,沒了。

    煮熟的鴨子,撲騰著翅膀,飛了!

    胡夫人的心情哪,憂傷,兼憔悴。

    心痛到極點,胡夫人不由得幽幽歎息:“你們讀書人,怎麼能無恥到這種層次?說好的退婚呢?說好的君子一諾六千金呢?”

    “你們白家,還要不要臉?”

    胡夫人的嘴唇顫抖著,三角眼裏凶光四射,很想叫人進來,拿大棒子將白邛打出去!

    白邛輕輕咳嗽著,他哆嗦著,從袖子裏取出了一份公文,輕輕遞給了胡夫人。

    胡夫人不耐煩的將那公文打落在地,冷然道:“老娘我不識字,你拿這破玩意出來作甚?”

    白邛就笑了起來,他指著地上的公文,淡然道:“大胤律法規定,鹽鐵官營,私人若無許可,觸碰者死。”

    胡夫人昂起頭,懶得搭理。

    “這是一份鹽引契約,由太府衙門發出來的正式官文。”

    白邛的聲音很輕、很弱。

    胡夫人已然是笑顏如花,一雙眼水汪汪,親自站起身來,畢恭畢敬的將那份公文撿了起來。

    “有了它,天恩侯府就能在安樂坊開設鹽鋪,販賣官鹽。”白邛輕聲道:“若是操作得好,一年入賬數萬貫,不過是輕鬆平常的事情。”

    胡夫人笑得無比燦爛,近乎風騷的向白邛拋了個媚眼:“唉喲,白大人,您這是,這是……哎,換茶盞,換好茶,將本夫人舍不得喝的那極品翠雀舌泡上!”

   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聲:“盧仚和小女的婚事,就有勞夫人做主了。”

    “正月十五,良辰吉日,讓他們趕緊成親。”

    白邛深深的看著胡夫人:“您看?”

    胡夫人緊緊抓著公文,如光如春水,落在白邛臉上:“妥了,妥了,白大人放心,就算是綁,本夫人也將仚哥兒給送進為霜侄女的被窩裏!嘻嘻!”

    這話!

    白邛的臉一抽一抽的,突然很想殺人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0:58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1:01 PM 編輯

第十章 全方位逼婚

      盧安拎著臭豆腐,屁顛屁顛的回家去了。

      盧仚背著手,帶著大黃狗,在碼頭附近的小攤小販間溜達著。

      他買了兩根凍蘿卜,兩條酸白菜,一小堆凍梨,又在一個餛飩攤吃了兩碗紅油餛飩,給大黃狗買了兩個牛肉餅,自己也打包了十個,這才拎著東西,心滿意足的回家。

      他在外閑逛的功夫,有一個力夫扛著一捆幹柴,進了雨露胡同,推開了他的小院門。

      圓滾滾的兔猻斜著眼,很是凶惡的盯了一眼這力夫,見到是熟人,它懶懶的‘哈’了一聲,四腳朝天的躺在窩棚門口,歪著腦袋睡了過去。

      力夫將幹柴放進了小院的柴房,又將一小袋金黃的小米放進了廚房的米缸,將兩條風幹的山羊腿掛在了南邊屋簷下的鳥籠旁,又自行走了出去。

      力夫剛走沒多一會兒,盧仚就拎著東西,邁著四方步回到家裏。

      他看了看屋簷下的兩條山羊腿,笑著摸了摸大黃狗的腦袋,徑直到了廚房,順手在那一袋小米裏掏了一把。

      一個小小的,用極薄、極柔韌的竹紙製成的小卷軸,就到了盧仚手中。

      剛剛炸臭豆腐的阿虎,他得來的消息,只是安樂坊和周邊幾個坊市的。

      而剛才送東西來的大漢,則是按照盧仚訂的規矩,每七天一次,送整個鎬京數百個坊市的街頭巷尾收集到的消息,整理彙總後,再專人專線送過來。

      站在鳥籠下面,展開卷軸,上面盡是蠅頭大小的工整字跡。

      其上有注明,大年初二開始,鎬京太學管轄的各坊官學、各街公塾的先生當中,開始有人傳頌盧仚這幾年在族學中寫過的詩篇。

      什麼‘鵝鵝鵝,曲項向天歌’,什麼‘春眠不覺曉’,什麼‘欲窮千裏目’等等,都受到了這些官學、公塾先生的一致好評。

      又有國子監周邊的幾個大書商府邸傳來的消息,盧仚前兩年在族學練字的底稿,他用‘魏碑’字體抄錄的大胤本朝幾位大賢的文章,已經被那些大書商接收。

      如今那些大書商正在秘密雕版,準備將盧仚的練手之作印刷為‘字帖’,公開的販售。

      還有,鎬京城的很多坊市,在那些酒館、青樓中,一些中下層的讀書人圈子裏,盧仚的名字在過年後短短幾天時間內,已經開始擴散。

      鎬京城太學、國子監、翰林院等文教弟子集中之處,都有賢人、良才出面,評點盧仚以往所做的文章、詩詞。

      更有采薇評中的大賢,公然點評盧仚——‘樂於貧寒,不忘本心,一心攻讀聖人書,堪稱鎬京讀書人的典範’!

      在幾處高檔青樓中,有那些知名的年輕文人們紛紛傳說,等到三月,嘉佑十九年的第一期‘采薇評’榜單上,盧仚定能強勢崛起,起碼也能占個前百的好位次。

      當然,最重要的一條消息就是——最近三天,盧仚和白家白霜小姐的婚約,已經在文人圈子裏傳遍了。

      很多文人、官員都在讚頌白家不嫌盧仚家境貧寒,‘一諾千金’也要完成婚約的君子之風!

      有更多的人在讚頌、羨慕白長空,說他‘慧眼識英才’,居然找到了這麼好的一個孫女婿。

      還有人在羨慕、嫉妒盧仚,說他這麼一個破落戶的小子,居然一下子就摔進了富貴堆裏。

      只要他娶了白霜,又有白長空‘耳提面命’、‘悉心教導’,未來盧仚在朝堂上的前程,怎麼也不會小過一個正三品大員!

      “這是活見鬼了!”

      盧仚抖了抖手中的小卷軸,‘嗤’的一聲,絲絲青色流風在他指尖湍急旋轉,將卷軸攪成了一團極細微的粉末,紛紛揚揚灑在地上。

      他用力的拍了拍大黃狗的腦袋,陰著臉說道:“這是活見鬼了。沒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!”

      “短短幾天內,從拚命的打壓、汙名我,到不遺餘力的為我揚名,這是……包藏禍心!”

      盧仚皺著眉,自言自語的問大黃狗:“這是,要做甚?捧殺我?不像!”

      “他們是想要退婚的!”

      “如果將我名聲捧得太高,吹得太好,他們就不怕尾大不掉,我說出‘君子一諾萬金’的價碼?”

      大黃狗‘嗚嗚’了兩聲,它搖擺著尾巴看著盧仚,鋥亮的眸子裏滿是迷茫!

      ‘當啷’一聲,小院的門被推開。

      盧仚急忙朝大門方向望了一眼,就看到長相富態,身形圓潤的當代萊國公盧昱裹著一件華美的青羽鶴氅,戴著一頂白玉蓮花冠,背著手走了進來。

      盧昱見到盧仚,就‘呵呵呵’的放聲大笑。

      “賢侄是有出息的,甚好,甚好。”

      “說起來,我和賢侄父親,年輕時的交情是極好的。我喜歡納氣養身,煉丹製藥;你父親也對神聖仙佛、妖魔鬼怪極有興趣。”

      “當年,在國子監,我和賢侄父親,多次秉燭夜談,何其快活?”

      “只是,你這一脈,旲弟崛起,居然立功封侯,本是一家人,奈何國朝規矩,硬生生分了出來,我和你父親,這才疏遠了些。”

      “哎,只是沒想到,你父親他……”

      盧昱走到了盧仚身邊,無比熱情的拍打著盧仚的肩膀,大聲說道:“不過,你是個有出息的,不愧是我涇陽盧氏子弟。”

      “我看明白了,這大胤朝啊,未來還是讀書人的天下。”

      “打打殺殺的,沒前途。尤其是大胤現今四海清寧,就算武道依舊強盛,哪裏還有用武之地?”

      “讀書,才有前程。”

      “你是我盧氏的讀書種子,又有白山長那等看重,更是他的孫女婿,哎,哎,或許以後,我涇陽盧氏在朝堂上的牌面,就是賢侄你了!”

      盧昱不等目瞪口呆的盧仚開口,自顧自的說道:“好日子,定下來了。正月十五,你就等著拜堂成親,進洞房罷。哎,萬事不用擔心,這事情,伯父幫你準備得妥妥當當!”

      盧昱咧嘴一笑,從袖子裏掏出了一份地契,不容分說的塞給了盧仚。

      “這是民安坊的一處六進宅子,不大,也就十五畝上下,你要迎娶白山長的孫女,這小院可是不行,太清貧了些。這處宅子,你今夜就搬去居住吧!”

      “賢侄放心,這婚禮的一切,伯父我幫你操持,萊國公府出面,一定辦得風風光光!”

      盧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。

      他得意的笑著,不等盧仚回應,背著手,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,只留下了幾個家丁在院子裏候著,這是準備幫盧仚搬家的人!

      對盧昱而言,盧仚只是一個旁支的晚輩。

      盧昱自己是否和盧仚的父親,真的有那麼好的交情,這不重要,一點都不重要。

      重要的是,盧仚未來會是白長空的孫女婿,而白長空是文教在大胤朝堂的代表性人物之一。

      現如今,大胤武道凋零,文教崛起。

      傳統的豪門世家,要麼在想方設法的打壓文教一脈,要麼在想方設法的向文教靠攏。

      盧仚會是萊國公府一脈,和白長空代表的文教勢力的天然紐帶。

      為了拉攏盧仚,區區一座民安坊的六進院子,固然是有點心疼。

      但是和盧仚帶來的好處相比,這算什麼呢?

      盧昱剛離開沒多一會兒,胡夫人就帶著一陣香風,伴隨著‘咯咯咯’下蛋老母雞一般的聲音飛卷了進來,十幾個丫鬟、壯婦忙不迭的跟在她後面。

      “仚哥兒,仚哥兒,恭喜,恭喜嘍!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笑顏如花,差點沒撲到了盧仚的懷裏,她一把抓住了盧仚的手掌,順勢抓住了盧仚手中的地契,‘咯咯咯’的大笑連連。

      笑聲中,胡夫人就極有技巧性的眼珠歪斜,看清了盧仚手中那份地契文書的詳細內容。

      她微微呆了呆,然後笑聲越發的高亢,真正源自內心的笑了起來。

      “唉喲,不愧是萊國公,咱們涇陽盧氏在鎬京城的當家人,這出手,真正是闊綽,闊綽啊!”

      “唉喲,他這麼以來,伯母我為你準備的那套三進的院子,居然真真是拿不出手了,哎,他萊國公府,真是富貴哪!”

      “既然都有萊國公府操心了,伯母也就放心了!”

      “既然如此,伯母也沒什麼能做的了,總之,你成親的時候,一份厚禮,是斷然不會少的!”

      “哎,哎,真正是,天上掉下來的福分哪!”

      “想不到,白邛白大人說,前些天,不過是想要考驗考驗你的為人心性,想不到你居然真是個臨……臨……臨危不亂的穩重性子。”

      “那叫做,叫做什麼來著?”

      “對了,臨危不亂,大有君子之風!”

      “哎,加上你這麼好的人品,這麼好的相貌,這麼好的才學。”

      “要不然怎麼說,白霜姑娘一眼就認定了你,非你不嫁呢?”

      “開心不開心,高興不高興?”

      “正月十五,你就能成親啦!”

      “唉喲,你看看,這事情真是,仚哥兒,你真是個有福氣的,你這一房啊,未來一定是能壯大興盛的。白家三代,就這麼一個心肝女兒,以後害怕沒你的福享,沒你的好處?”

      胡夫人緊緊的抓著盧仚的手掌,目光死死的落在了那張地契上,手指用力了又用力,好容易才忍住了將地契搶過來認真端詳的衝動。

      她湊到了盧仚耳朵邊,低聲說道:“這,仚哥兒,伯母有句話,左想右想,還是要和你交待交待。”

      “嘖,你那嶽父,拿了一份鹽引文書給伯母,可是這份鹽引,只能在安樂坊售賣官鹽。”

      “等你嫁……不是,等你娶了白霜姑娘,你看看,幫伯母將這份鹽引,改成在鎬京城都可以自由販賣的唄?”

      “肥水不流外人田,我可是你嫡親的伯母啊!”

      盧仚怔怔的看著胡夫人,沉默了一會兒,他突然展顏一笑:“伯母說得極是,肥水不流外人田,這話極有道理。”

      “唔,今天我就不搬家了。這裏,多少還有些家什要整理。”

      “我明天下午,明天下午搬家罷。”

      “萊國公留下的幾位大哥,還有勞伯母叫人招呼一二,明天,我再搬家!”

      “其他的,只等我成親後,什麼都好商量,大家一家人,沒什麼不能商量的!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1:05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1:07 PM 編輯

第十一章 拓脈,夜奔

    初七,夜。

    雲散月初,月光如水。

    鎬京城上空籠罩著一層柔和的白光,那是各處山丘、樹林、屋頂、運河的積雪和積冰反射的月光。

    盧仚盤坐在正屋雲床,呼吸悠長,若有若無。

    腦海中,蓮子狀神魂靈光一絲一絲遊離而出,如神人揮毫,一筆一劃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三目神人踏象擒龍的無上威儀。

    一個時辰後,三目神人圖在腦海中浮現。

    院子裏,大黃狗、翠蛇、鱷龜、兔猻、鸚鵡同時吐納天地靈機,呼吸頻率和盧仚完全契合。

    五色靈光融入虛空,最終彙入小院水井。

    今夜,院子裏的靈機比往日夜裏更強盛數倍。

    東邊的竹林,一片片竹葉新生,寒冬季節,地上居然有小指頭大小的新筍冒頭。

    北面水坑中,三尺厚的冰塊融化,鱷龜浮在清澈的水面,絲絲靈機融入清水,清澈的池塘居然變得漸漸粘稠,隱隱有鱗片幻象在清水中晃動。

    西邊窩棚裏,兔猻匍匐的地下三尺,數十塊細小的銀白色金屬緩緩滋生。這些珊瑚狀金屬塊放出絲絲銳氣融入兔猻體內,讓這圓球通體寒意大盛,儼然出鞘利刃。

    南邊鳥籠中,大鸚鵡渾身羽毛一根根豎起。

    絲絲火光環繞著它的身體,它瞪得溜圓的眸子裏,隱隱可見巨大的羽翼虛影一閃而過,帶起了滔天的金紅色烈焰。

    大黃狗端坐在院子正中。

    絲絲黃氣在它身邊纏繞浮蕩,它的頭頂,可見一座三尺高小山虛影浮動,整個院子都因為這座小山虛影的存在,變得無比的沉重和壓抑。

    井水急速旋轉,一道靈機縈蕩、生氣充沛的水光盈盈而起,迅速湧入小院,化為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華蓋,將整個小院籠罩在內。

    盧仚恰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。

    腦海中,三眼神人圖一亮,一蕩。

    神人腳下的金牙玉象微微抬起頭,兩顆彎曲的金牙左右一掃。

    虛空中,億萬朦朧虛幻的星辰內,一點清光繚繞,對應虛空中月亮星的那一點星光驟然亮起,從朦朧虛幻之態,化為半實體的形態。

    極高極高的天穹之上,月亮周邊一抹毛萌萌的水汽繚繞。

    一縷極細的,凡人肉眼不可見的清澈光華宛如玉露瓊漿倒卷而下,徑直注入盧仚的天靈。

    盧仚一聲輕喝,他右手五指顫抖,五條極細的清澈光華從指尖飛出,鑽出窗戶縫隙,注入了院子裏大黃狗一眾體內。

    盧仚身體劇烈震蕩。

    大黃狗、翠蛇等身體劇烈震蕩。

    盧仚深深一吸氣,院子裏的水光急速納入體內,和月亮上垂下的這一道瓊漿融為一體。

    他的身體內筋骨齊鳴、五髒六腑劇烈震蕩、骨髓腦髓齊齊放出琉璃般光芒。他原本到了大圓滿極致的培元境修為,居然猛地向前躥升了一大步。

    就算資質妖孽的武者,培元境圓滿,千斤力就是極致。

    培元境,千斤力,這是‘紅塵凡人’所能達到的極限。

    盧仚此刻,境界尚未突破,身軀在那一道月華瓊漿滋養下,肉體力量已然突破千斤極致,達到了一千二百斤上下。

    隨之,院子裏盈盈水光納入全身,得五行靈機滋養,盧仚體內經絡震蕩。

    人體天生一座大寶藏,有十二正經纏繞全身。

    十二正經,天生貫通。

    所謂培元,其中一部分功夫,就是將那嬰孩生兒細小、脆弱的十二正經,培養得粗大厚重、宛如蚯蚓化龍一般。

    培元境時,培養得十二正經越是強大,開拓十二正經後,從中提煉出的先天血肉精髓越發龐大、濃厚、精純,循功法滋生的‘元罡’越是強大!

    瓊漿入體,水光灌注。

    盧仚按涇陽盧氏一脈鎮族武學,以石碑樹於萊國公府宗廟大院中的《滄海勁》微微震蕩十二正經,就聽三聲沉悶如雷的轟鳴聲連綿而出。

    一個呼吸間,三條正經開拓。

    三條強橫如龍的正經中,龐大的先天血肉精髓猶如海嘯一般奔湧而出,頃刻間就化為一團幽藍色瑩光潤澤的元罡,呼嘯著闖入丹田,化為一個拳頭大小的氣旋緩緩旋轉。

    一吸之間,盧仚成就拓脈三重天之境。

    元罡在丹田中旋轉四十九圈,隨後化為絲絲縷縷,遊走周身,將身體滋養得越發強大。

    尋常資質最佳的武者,培元境能有極致一千斤力。

    世間尋常武學,開辟一條正經,肉身加八百斤力。

    故,尋常頂級拓脈十二重天的武者,肉體力量極限可達一萬八百斤!

    而盧仚月華瓊漿入體,正經尚未開拓,肉體力量飆升至三千六百斤。

    正經開辟,水光灌體,每一條正經,又給盧仚帶來兩千四百斤加成。

    滄海勁乃極品武學,比尋常人修煉的功法強出不止數倍,以滄海勁衝開十二條正經,每一條正經額外再加三千六百斤力。

    體內異象收斂,神魂靈光冉冉從三目神人圖中收回時,盧仚的肉體力量穩定在了兩萬一千六百斤,腦海中,神魂靈光更是壯大了一圈,更凝實了些許。

    一道乳白色長氣噴出,滿屋勁風浮動,吹得家居物件‘嘩啦啦’微響。

    盧仚冉冉起身,‘嗤’的笑了一聲。

    他從雲床上飄然而下,猶如一片落葉,輕飄飄落地無聲。

    他舉起右手,用力握拳。

    萊國公一脈鎮族攻伐秘術《驚濤手》運起,體內絲絲縷縷幽藍元罡注入手掌,盧仚整個右掌就變得水光隱隱,宛如一塊海藍水晶雕成一般,居然不見任何血肉之色。

    屋子裏,方桌上,有一盞鑄鐵的油燈。

    盧仚右掌隨意往那實心的鑄鐵油燈上一拍,只聽‘啪’的一聲響,鑄鐵油燈碎成了數十片,盧仚的手掌卻沒感到任何痛癢,皮膚轟都沒紅一點。

    數千斤大力,加上這力道渾厚無比的驚濤手,若是拍在人身上,殺傷力可想而知!

    “首代萊國公,不愧是以武勳打下的這一份家當。”

    盧仚輕聲感慨:“可惜,這放在大胤也是絕頂的武道功法,除了天恩侯府,偌大的萊國公府中,居然沒幾個人修習了。”

    “嘿,祖宗地下有知,棺材板不知道壓不壓得住!”

    “不過,對我來說,武道只是護持之法,真正的根本麼……”

    盧仚輕聲自言自語,他轉到屋子角落,從牆角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件白色鬥篷披掛整齊,又取了一個白色面具扣在臉上,悄無聲息的拉開房門,走了出去。

    大黃狗搖晃著尾巴走了出來。

    和白日裏相比,同樣得到一份月華瓊漿的它,此刻身形更隱隱大了一圈,身上皮毛變得越發油光水亮,兩眼更是炯炯有神,隱隱有黃光縈蕩。

    盧仚拍了拍大黃狗的腦袋,朝著院門指了指。

    大黃狗點頭,慢吞吞的走到院門口,趴在了大門後面,閉上眼睛打起了瞌睡。

    盧仚微笑,他輕輕一跺腳,腦海中神魂靈光微微一顫,院子裏水井中,一片白茫茫的水光噴出,頃刻間化為淡淡的白霧籠罩了整個院子。

    整條雨露胡同內,屋頂上的積雪紛紛升騰起了絲絲白霧。

    裹著白色鬥篷的盧仚身體變得飄忽朦朧,好似一條鬼影子,融入了白霧中。

    很淡很淡的霧氣順著雨露胡同西邊的街門湧出,漫過了小市場,一號碼頭,流淌進了安樂坊西邊的運河。

    河面上,也開始有水霧彌漫。

    黑夜中,月光下,這點水霧淡到了極點,根本沒人注意。

    盧仚就借助這點霧氣掩飾了身形,宛如一條鬼影一般在運河的冰面上急速滑翔。

    他腳尖輕點冰面,一縷縷無形的風纏繞全身,輕飄飄的身體在冰面上一點就是十幾丈的距離,這速度,比起那些混了異獸血脈的奇種戰馬還要快了數倍。

    培元境,六個時辰不停奔跑,可日行千裏。

    拓脈境全力施為,同樣六個時辰不停奔走,則可日行五千裏。

    而此刻借助三眼神人圖觀想出的神奇力量,盧仚駕馭流風,他的速度比拓脈十二重天的高手還要快了一倍有餘。

    一個時辰,盧仚此刻就能奔出一千五百裏上下。

    他很快就掠過了民安坊,直達民安坊西邊的雨順坊,在雨順坊的三號碼頭登岸。

    一路上,坊市間的運河上有溝通兩岸的橋梁。

    半夜三更的,有值夜武侯拎著燈籠,在橋上往來巡視。

    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發現在河道冰面上飛馳而過的盧仚。

    盧仚順利踏上雨順坊,淡淡的白霧也隨之在雨順坊的街道上蔓延開來。

    一名巡坊禦史騎著馬,帶著一隊武侯從霧氣滋生的街道上走過,面容冷硬的巡坊禦史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:“見鬼,怎麼突然有點冷。”

    盧仚從這一隊人馬身邊掠過,相隔最近的時候不過四五丈距離。

    這些人拎著燈籠、打著火把,硬是沒能發現盧仚的身影。倒是那巡坊禦史座下的戰馬若有所覺,很不安的打了幾個響鼻,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。

    盧仚拐過街巷,一路如風,來到了雨順坊東北角。

    這裏有一座前後六進、左右雙跨院,占地有百多畝的宅邸,正門口掛著的鎏金匾額上,赫然是‘白府’兩個大字。

    這裏,正是盧仚從小定親的白家的宅子。

    白長空,還有他的九個兒子,二十幾個孫子,一個孫女,還有一大群兒媳婦、孫媳婦等等,平日裏都住在這裏。

    雨順坊,也是鎬京城風調、雨順、國泰、民安四大一品坊市之一,雨順坊內居住的,同樣是朱門紫袍的貴人,這裏一座小小的二進院子,都是天價。

    白長空素有‘清名’,什麼‘兩袖清風’啊、‘廉潔正氣’之類,都可以扣在他的腦袋上。

    以白長空的俸祿,是買不起更養不起這麼一座宅子的。

    但他是‘大賢’。

    大賢豈能缺錢?

    白長空的一幅三尺墨寶,據說能賣出……不,讀書人的事情不能叫賣。

    白長空的一幅三尺大字,就能拿到數百貫錢的潤筆!

    加上,他常年出書。

    詩集、詞集、文章集子。

    “嘖,兩袖清風的有錢人。”

    盧仚嗤笑,繞到宅子後面,徑直躍起,進了後園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
k8813849 發表於 2021-9-23 11:08 PM

本帖最後由 k8813849 於 2021-9-23 11:13 PM 編輯

第十二章 朱世子

    白家的後花園‘藍田園’,在雨順坊各大府邸中,也是極有名的。

    ‘藍田日暖玉生煙’,古代神話中,藍田是神仙種玉、養玉的寶地。

    而‘君子如玉’,這是大胤文教弟子們對自己的讚譽。

    白長空的二十幾個孫子,平日裏就聚居在‘藍田園’中。

    他這二十幾個孫子,在鎬京的文人圈子裏,也都是極有名的‘少年賢才’,堪稱‘人人如龍’,都是‘美玉’一般的‘少年君子’。

    這園子起名‘藍田’,意思就是,這是白家‘養玉’、‘種玉’、‘培養後代子孫君子美德’的所在。

    藍田園中溪流密布,一座座精舍錯落有致的點綴在小溪、假山之間。

    天寒地凍的,各處花植都已凋零。

    但是院子裏密布翠竹、青鬆,寒風吹過,鬆竹搖擺發出‘簌簌’聲響,一團團積雪不斷墜落,‘噗噗’有聲的落在幾條瑟瑟縮縮四處行走的大狗背上。

    這些大狗通體漆黑,唯有鼻頭一點銀白。

    這是來自西極沙洲的異種獵犬‘星星犬’,最得西幽洲那些土豪王公的歡喜,在西幽洲一條幼犬能賣出一千金的天價。

  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些‘星星犬’的幼犬,倒是和盧仚所謂的‘一諾千金’的‘君子’同等身價。

    當然,白長空府邸上的這些星星犬,沒花費他一個銅板。

    鎬京國子監中,有來自西幽洲的王公世子求學,作為學生,給自家師長送幾條獵犬寵物,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,談不上什麼‘賄賂’之類。

    白霧隱隱,盧仚緩步走過藍田園。

    幾條嗅覺極其靈敏,在沙漠中隔著十幾裏地,能夠嗅到蠍子、毒蛇身上氣味的星星犬抬起頭來,用力的抽動著銀白色的鼻頭。

    它們嗅到了一絲絲極淡極淡的陌生人的味道。

    它們露出牙齒,正要放聲咆哮。

    盧仚手指縫隙裏,露出了幾根黃色的狗毛。

    他手指輕輕晃動,大黃狗的氣味就隨著寒風擴散開去。

    幾條星星犬渾身驟然繃緊,然後四肢放鬆,乖巧的匍匐在了地上。

    盧仚從幾條星星犬的面前走過,順勢親昵的摸了摸一頭星星犬的腦袋:“乖孩子,真是乖孩子。”

    他走過一座精舍。

    精舍裏點著蠟燭。

    白長空的一名孫兒,正在書房裏和一名嬌俏的侍女妖精打架。

    盧仚偷聽了一陣精舍裏的動靜,撇撇嘴,快步向前。

    又一座精舍中,白長空的一名孫兒,正在和兩名侍女妖精打架。

    稍遠處的一座精舍中,白長空的兩名孫兒,正在同時和兩名侍女妖精打架。

    再遠一點,盧仚路過一座精舍,書房裏,白長空一名一臉稚氣,因為年紀還小,還沒配發侍女的孫兒,正在和自己的書童攪裹成了一團,同樣在妖精打架。

    “這,家學淵源,果然厲害!”

    盧仚驚愕萬分的,猶如逃跑一樣橫穿整個藍田園。

    “君子如玉,這就是白家第三代的諸位謙謙君子!”

    不過,可以理解。

    如今大胤朝的風氣就是這般。

    ‘為真名士,自當風流’嘛!

    大胤朝堂內外的那些大賢、賢人、俊彥、良才,哪個不是一身風流債?

    甚至是,風流病?

    室外寒風蕭瑟,雲中有小雪飄落。

    室內狂風暴雨,風雨聲此起彼伏。

    盧仚越過藍田園,來到了白家第六進院子,一座高有五層的秀樓下。

    這秀樓,一樓是粗仆、嬤嬤居所,二樓是丫鬟的房間,三樓是書房和小姐閨房,四樓是畫室、繡房、棋房、茶室,五樓則是一個極大的空間,四壁掛著一件件古琴、古箏、玉簫、竹笛等樂器,間雜以一些古色斑斕鯊魚皮鞘裝著的寶劍。

    五樓正中放著一架通體青翠欲滴,玉色宛如雲霞一般幾乎要片片飛出的古琴。

    身穿一裘大白長裙,披散長發,俏臉不使脂粉,嘴唇上也沒有塗胭脂,一張臉有點淨白過度,配合著白裙、長發,頗有‘女鬼’風範的白露,正端坐在琴台旁,玉指輕勾,揮響一片山泉潺潺般清越琴音。

    盧仚順著樓梯一路而上。

    淡淡白霧就包裹了整個秀樓,遮擋了他的身形,隔絕了他腳下樓梯發出的‘嘎吱’聲。

    他猶如一縷鬼影,靜靜的站在了五樓琴房外。

    外面天寒地凍,但是五樓琴房中有兩口三足黃銅蛤蟆吞天大火爐,每個火爐中,都裝填了上百斤極品的獸炭,馨香四溢,火力十足,整個五樓琴房端的猶如夏日一般暖和。

    白露只穿了一裘輕紗長裙,卻依舊感到炎熱。

    琴房的好幾扇窗子都微微開啟了一條縫隙,讓寒風輕輕穿過,帶走了屋內的熱力,讓溫度降到了溫暖如春的舒適程度。

    白露微微閉著眼,無比陶醉的彈奏著古琴。

    琴音清越,悅耳動聽。

    盧仚聽不懂這是什麼曲子,不過,的確是好聽。

    他靜靜的站在窗外,傾聽著白露的琴音,同時肆無忌憚的透過窗子縫隙,打量著琴房中的另外一人,一個一裘錦袍,氣度雍容的青年男子。

    白露是一個還沒嫁人的姑娘。

    此刻,已經深夜。

    在她的秀樓閨房中,居然有一名青年男子停留。

    在大胤,哪怕是普通平民家裏,沒出閣的大姑娘家,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
    放在民風保守的鄉下地方,沒出嫁的大姑娘半夜私會男子,是會被沉豬籠的。

    就更不要說,白長空這樣的大賢之家。

    白長空在文教,以‘禮’揚名,而且他治的是‘古禮’,是最嚴苛、最呆板的‘古禮’。

    那‘古禮’中,不要說大姑娘半夜會男人這種荒唐事情了,什麼‘七年男女不同席’啊,什麼‘嫂子快被淹死小叔子不能援手’啊,各種苛刻的‘禮法’堪稱恐怖。

    偏偏白長空的孫女,大半夜的,在房間裏和一個男人獨處!

    嘖嘖!

    盧仚不斷的搖頭,目光就在那男子身上打著轉。

    不得不承認,這青年的‘品相’,是極好的。

    如果說,盧仚給人的感覺,就好像一座堅固聳立的大山,那麼,這青年,就是一塊美玉。

    而且,這青年,是經過宗師級大匠的手筆,精心雕琢成型的一塊‘連城玉璧’!

    後天的良好調教,讓這青年氣質雍容、端莊大氣,一舉一動、一顰一笑堪稱完美,給人一種‘價值連城’的美感!

    此刻,青年靜靜的坐在白霜的對面,雙手溫和的放在腿上,面帶微笑,微微眯著眼睛,凝神傾聽著白霜的琴音。

    他的氣度極佳,他靜靜的坐在那裏,就給人一種‘無瑕’的尊貴感。

    甚至,他讓人覺得——他能夠坐在這裏聆聽某人的演奏,這就是對某人的樂技最高的評價!

    一曲奏罷,琴音還在琴房內回蕩,白露睜開眼,輕輕的歎了一口氣。

    青年微笑,舉起雙手,輕輕的鼓掌讚歎:“為霜的琴藝,又有進益了。哎,如此天籟仙音,偌大的鎬京,能和為霜比肩者,不過三五人罷了。”

    白露輕歎了一口氣,她看看青年,不知道從哪裏拔出了一柄純金的小匕首,‘嗆啷’一聲,將琴弦一刀劃斷。

    繃緊的琴弦彈起,‘啪’的一下在白露的手背上抽了一記,很快一條血色的紅印子就在她手背上現了出來。

    “奈何,我的琴聲,未來卻要被那等醃臢貨色傾聽?”

    白露泫然欲泣的看著青年:“世子,我寧可折了自己的十指,也……”

    青年站起身來,不緊不慢,帶著完美的笑容,來到了白露身邊,雙手輕輕的按在了白露的肩膀上。

    盧仚頓時不斷的搖頭。

    乖乖,白露呵,按照你爺爺的‘古禮’,你尚未出嫁,卻被這陌生男子觸摸身體,你的兩條膀子都要砍下來的!

    而且,白露說什麼?

    寧可折斷自己的十根手指,也不會讓某個醃臢貨色聽她彈琴?

    盧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。

    那個醃臢貨色,不會是自己吧?

    如果雙方成親,那麼妻子給丈夫彈琴,這不是夫妻之間極風雅、極正常的生活日常麼?

    呵,呵呵!

    青年的動作更加過分,他輕輕的撫摸著白露的長發,聲音變得越發溫柔:“為霜,你也知道,這只是權宜之計。”

    “是我朱鈺錯了,一不小心,讓你有了身孕。”

    “你知道的,我朱氏乃文教聖人苗裔,家風森嚴,族中長老,一個個都是鐵面無私的性子。你已經受孕將近三月,你我若是成親,以我朱氏在大胤的地位,單單婚禮諸般禮儀,沒有八個月,斷然完成不了。”

    “你婚前,不可能不見人,若是顯露了胸懷……”

    “到時候,你的清譽有瑕,族中長老們定然會對你不利,而且,就連我在族中的地位,也會大受影響。”

    “但是只要你嫁給了那和你訂婚的幸運小子……他和你是婚約的,而且小家小戶,成親倉促些,也沒人能說閑話。呵呵,最多數日功夫,他就會酒後墜河,不幸身亡。”

    “破落戶,醃臢小子,扛不住你身上的福氣,婚後意外而死,誰能說你個不是呢?上皇的長公主,還有三代前的那幾位公主,甚至還有幾位王妃,她們不都如此麼?”

    “就不要說,當今太後,她也是死了三任丈夫後,才改嫁給上皇的嘛!”

    “嘖嘖,連續三任丈夫都扛不住她身上的福氣,結果嫁給了上皇後,沒幾年,當今太後就垂簾聽政,手握朝堂權柄,嘖嘖,這福氣,誰不驚歎?”

    “他死了,你有孕,你難過,閉門不出,安心養胎,誰能挑個不是出來?”

    “數月後,你心情不穩,胎兒早產,卻含辛茹苦,將孩兒撫養長大。而且這孩兒玉雪聰明,從小有‘神童’美譽,這更能顯出你的不易和辛苦!”

    “三年時間,我,還有你家長輩,都會為你造勢,一個‘貞烈’、‘賢良’的美名,你是定然有的。”

    朱鈺悠然笑著,輕輕的撫摸著白露的長發。

    “一個‘貞烈’、‘賢良’的寡婦,還帶著一個‘神童’兒子,還是白山長的孫女……做我的平妻,是綽綽有餘的!”

    朱鈺輕柔的安撫白露:“你放心,你我的事情,我父親已然知曉,他是無比歡喜的,畢竟,我這一房,已經連續五代一脈單傳,如今我和你有了孩兒,我父親若不是礙於那些長老,他是巴不得親自接你回家的。”

    “我父親讓我給你說,你放心,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,我,我朱氏,定然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!”

    “等你那便宜夫婿墜河後,我去你那邊,也是輕鬆方便的,你我和真正的夫妻,又有什麼兩樣?”

    窗外,盧仚打心裏吐出了一團寒氣。

    ‘喜當爹’也就罷了。

    婚後短短數日,還要酒後墜河而亡?

    死了也就罷了,還要被人鴆占鵲巢?

    這就,有點過分了嘿!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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